他表面平静,暗地里却是想要把脚下这方屋子踏平。
没事才怪,定不能让她受了人界那凡夫俗子的影响,自开天辟地以来,神灵对凡者动荡红鸾之心者不在少数,可又有谁得了好下场?!
最好的结果亦是神灵断去灵根与其厮守,可这有什么好的。
凡人虽只区区百年寿命,又如何能保证其心一世不变?
为此也太不值当。
鹿神紧抿住唇,在心底打起小九九。
看来得和祝融好好谈谈,他对盼兮的心,也跟明镜似的,若他们在一起,自己也是乐见其成的,好过那个凡人。
——
灵界的生活太过平静,与之比较,宫门就显得混乱许多。
宫紫商偶然得知第三域试炼的通关办法,因担心金繁的安危,害怕宫子羽万一执念突生而将金繁献祭于第三域试炼,她不顾家规擅自闯进后山,却因方向不明误入祠堂,撞见雾姬夫人被一个蒙面人所伤。
待她急忙跑回前山喊人,带着一众侍卫返回搜寻时,竟意外发现了被囚禁于祠堂的前少主—宫唤羽,这让所有人都大吃一惊。
惊心肉跳间,好在她从小黑那得到消息,宫子羽并没有让金繁献祭,还凭借自己的本事和毅力铸出了一把新刃,正式通过了三域试炼。
宫子羽在花宫岩洞,双眸闪烁的看着手里锋利无比的刀刃,那时才恍然明白,所谓的献祭不过是虚招而已,本是对试炼者心性的一种考验。
同一时段,角宫每日的气氛几近窒息,谁也不敢大声说话,更不敢提及偏院那未过门的执刃夫人。
没人知道她如今到底怎么样了,传闻说是遇害了,却始终未寻找到尸身。也有传言说她还活着,只是离开了山谷不知去向。
谣言很多,真真假假并不知悉,但唯一能确定的,便是盼兮姑娘已经不在宫门内了。
执刃大人也在某一日的清晨突然撤回了所有寻侍,余下每日,周身都弥漫着冷冽骇人的气焰,下人伺候再旁时,眉眼一低再低,只是偶会暗自叹息,谁说男子多凉薄,执刃大人就是难得的痴情种。
不过还好,他理智仍在,对宫门事物并不懈怠。对于宫尚角面上的沉着,宫远徵却清楚的知道,不是这样的。
他时常会看见哥哥独自站在深夜无人的庭院里,那孤独落寞的背影,也曾看见过他独自在落叶萧索的庭院练习刀法,还曾见过哥哥思念极致时,痛苦地在地上蜷缩、挣扎……
哥哥的眼里有江湖道义,有家族重担,有宫门荣辱……却独独没有他自己。他好像从来没有为自己追求过什么……直到遇见了盼兮,他才算真正活了过来,第一次有了想要追寻的东西。
宫远徵抱着白泽晒月光,无声叹息。
宫远徵你说盼兮,何时才能回来?
白泽不知道。
不知归期,仍旧期待。
宫远徵啧啧嘴,问来问去,始终是这个答案,有些无趣。
彼时商宫内,是宫流商不悦的沉吟,折磨他的不仅是残废的身子,还有精神的痛苦。他听说连昔日纨绔的宫子羽都通过了三域试炼,而自己这个曾经寄予厚的女儿却活成了一个笑话。
隔着床幔,宫紫商看不清爹爹的样子,只能听到他呼哧的喘气声。
一只碗盏突然从幔帐中砸出来。宫紫商不敢躲,被砸中脑袋,落得一身汤药。
宫流商你还知道回来?先去天天混在羽宫,别人都说商宫是羽宫的跟班,现在你不去羽宫,反倒混迹在角宫,怎么?只有商宫不合你意是吧?
宫紫商赶紧跪下。
宫紫商爹爹,不是的。
宫流商猛的掀开床帘,露出消瘦的脸颊,他目光如炬,在怒气之下,更显可怖。
宫流商真是废物,看来商宫只能等你弟弟长大,才能重振辉煌了……明明是宫门第一宫,如今却彻底沦落成了一个笑话……
宫紫商怔怔低下头,面色痛苦,她很想告诉父亲,她一直都在努力,对于武器的研发也大有进展。可话到嘴边她又咽下了,无论她说什么,都不会成为父亲的骄傲。眼泪大颗大颗夺目而出,同脸上的汤药一并滑落。
宫流商看着默默流泪的女儿,咳嗽了几下,顺了顺气,口气明显缓和下来。
宫流商你方才说,茗雾姬是无名?
宫紫商微微点头。
宫紫商回爹爹,是的,她已经被长老赐死了。
宫流商好……哈哈哈……好啊……
他望着自己残缺的下半身,狰狞大笑起来。
宫流商无锋都去死,都去死吧!杀了好啊……
宫紫商低着头,静默不语。目光慢慢暗淡下去,变得茫然。
雾姬夫人的死对于她来说,痛与恨并存!
人非草木,她谈不上有多难过,但心里任旧会不舒服。
宫紫商最后红着眼离开了宫流商的寝室,廊庭之下,她的背影麻木又僵硬。
她仰着头,长叹了一口气。
无锋之人,可当真是讨厌极了,不止伤身亦会伤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