笙歌落（八）

一时间屋子里静得吓人。

叶落笙一动不动地躺在床上，兀自在心中叹了口气，果然是很久没有在江湖混，这点警觉都没有了。静下心来，房中的气息的确有什么不一样。

突然一阵银光迸发出来，接着便是一声巨响。

这一切发生的太快，仅仅在一瞬间，叶落笙只觉得眼前白光闪过，巨大的杀意给人无形的压迫感，他眼前一晃，接着被一股大力狠狠一带，回过神来时，已经被李沧歌搂着站在桌子旁了。

而刚刚他们睡的床，已经被砍成了两半。

如果不是李沧歌刚刚的一拉，恐怕他此时最好的情况也得被砍掉一条胳膊。

李沧歌搂着叶落笙，右臂上有一道长长的伤口。

房里的灯忽得燃了，灰尘中，果然是两个明教缓缓显出身形。

毫不给人喘息的余地，两人的身影如鬼魅一般直接冲上前来。

幸好叶落笙的剑就在不远处，他提了千叶长生，挥手架住明教袭来的弯刀，刀刃重重地碰撞在一起，剧烈地摩擦，迸溅出阵阵火花。

另一个明教朝着李沧歌而去，李沧歌顺手拿了桌上的茶杯就朝那人的脸上掷去，趁对方分神时，取了一旁的长枪。

自从认识以来，叶落笙就没有见过李沧歌使枪。而此时他惊讶地发现，李沧歌经常背在身上的，用破布随随便便一裹的那把破枪……

枪上覆盖的旧布在打斗中被扯下来，露出暗红的枪身，枪端雕勾火龙头，枪头为龙舌，形如火焰状……竟是神兵火龙沥泉。

一套战八方打出来，猩红的光影在空中划过，那人身形利落，出手精准又狠戾，招招气势逼人。

叶落笙心中诧异，却也不敢掉以轻心，他与面前那明教拉开了距离，扶摇躲过了对方的缴械，便虎跑了上去。

叶落笙很久没有这样与人拼杀了，刀光与剑影中，每一次出剑就仿佛是生死边缘的一次游曳。

突然一发银针破窗而入，几乎是贴着李沧歌的脖颈划过，深深地嵌入对面的墙壁上。

屋子里就这么安静下来，刚刚还在缠斗的敌人一瞬间又失了踪影，李沧歌在心中暗骂了一声，朝着叶落笙使了个眼色，也不管他有没有领会，收了枪抱着人踏上窗栏，轻功就飞了下去。

两人若是被困在了这狭小的屋子里，无异于瓮中之鳖。

此时正是入夜，荒凉的大漠中，这家小小的客栈仿佛是唯一有生气的地方，叶落笙被带着落到地下，抬头一看，才发现不知何时，这个地方已经被围了个水泄不通。

而与此同时的浩气盟，夜已经深了，而秦屹仍没有入睡。

浩气盟水秀山青，他穿着件单衣静静地站在庭院里，耳边偶尔有鸟兽虫鸣，风声低吟，带着夜晚的一丝凉意，却并不刺骨。

屋子里还亮着灯，他处理着事务，却沉不下心来，索性去院子里走走。

卧房已经漆黑一片，萧霓伊大概是睡下了。前几日她急匆匆赶到浩气盟告诉他那个消息的情景还历历在目。

澄澈的月光沐浴在他的身上，他抬起头，恍然似看到了某人曾经如此的眼神。

李沧歌少爷你可别怕。

李沧歌环顾了四周，往前走了几步。方才他的手臂因为护着叶落笙被那明教的弯刀割了一道，此时一阵麻意从伤口处蔓延开来，想来是那刀口可能淬了毒。

叶落笙难得没有反驳他的话，而是缓缓地直起身，握着轻剑，眼睛死死地盯着为首的一个纯阳。

纯阳弟子叶落笙……

那纯阳弟子歪着头也看着他，嗤笑了一声道。

纯阳弟子怕是你就算到了九泉之下，也无颜面对死去的浩气兄弟。

叶落笙的身子抖得厉害，张了嘴想说些什么，却只是抬了手，按在重剑的剑柄上。

李沧歌瞟了他一眼，伸手死死地握住他的，低下头在他耳边小声道。

李沧歌说了你不能用重剑。

语气强硬。

纯阳看了两人一眼，此时那两人隔得极近。

纯阳弟子叶堡主好本事，想当初秦……

话未说完，却被李沧歌眼中肆虐的杀意震慑到了。

叶落笙闭…嘴！

叶落笙咬牙道，也不多说，直接切了重剑，一时间剑气爆涨。

叶落笙……终有一天，我要还我师父，还有自己，一个清白！

他要鹤归砸上去，却被李沧歌死死地制住，箍在怀里。

李沧歌看到他眼中不可言说的悲凉与伤痛，一如那日扬州城外。

他心中一动，也不管什么敌强我弱的谋略计策了，直接拉了叶落笙任驰骋上马，冲上前去就踩倒了那个纯阳，也不管自己的右臂还流着血僵硬得近乎麻木了。

想他纵横驰骋沙场那么多年，何等艰难的险境没有碰到过，此时却如此鲁莽地犯了兵家大忌。

这是一种对他来说已经可以称为陌生的情感了，是一种冲动。

他的手环着叶落笙的腰，那人瘦得连骨头都有些硌人，身子冰凉。

如果可以，他只想让身前的藏剑少爷，再也不要露出那样的神情。

叶默已经偷偷摸摸在据点的书房呆了约莫两个时辰了，此时夜里万籁俱静，她掌着一盏小灯，蜷缩在角落里，细细地翻看着一本书。

她随着李渺渺来到巴陵附近的秋雨堡，不得不说，这里的气候算不上适宜，天整日都是阴沉的，叫人有些不适。因为刚入阵营不久，她也不会做什么，便随着大部队一起驻守在据点，毕竟这里是浩气盟重要的跑商通道。

她一直没有忘记自己来到这里的初衷，得了闲暇就四处打听叶落笙的消息，同她一般新来的人都说没有听说过，她便跑去问一些老兵。

然而谁都说不认识，或者缄口不言。

叶默很奇怪，她记得叶落笙在浩气也是闯出了一片天地的，如今这个情况，倒是真让她觉得诧异。她想起初见李渺渺时那人脸上的纠结和犹豫，总觉得她似乎是认识自己师兄的。

可是李渺渺似乎很忙，作为秋雨堡的掌事，她整天形色匆匆，也同她说不来几句话。叶默微微又些失落，整个据点里她也只认识她一个人。不过这几日来，一些同门的师姐弟都对她颇为照顾，倒是让她开心了不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