开门的瞬间,是刺鼻的血腥味。
巫无眠的妈气若游丝,浑身是血,她颤抖着一下又一下敲着门。
她身后是长长的血。
凭着强大的求生欲望,她从最高层的第四楼,一直爬到了最后一楼。
每个门,她都去敲过。
这是最后一间,如果依然没有人开门,她就会死去,带着自己刚出世的孩子,一同死在这个肮脏的人间地狱。
有人打开门的那一刻,她泪如泉涌。
她说:“……救我,请你,救救我……”
两个干涸的灵魂相互缠绕,居然成为了彼此生命中最后的稻草。
但她妈大出血,只能去医院。
但是,两人都没钱。
在绝望的那一瞬间,眼前突然出现了一个女人。
那是一个她们,生平所见,最美最温柔的女人。
她身体孱弱,面色苍白削瘦,看起来风尘仆仆,但那双眼睛如秋水般温柔明亮。
她的名字叫壶鬼兰殊。
夏美意识到了不对劲:“这是个异能姓氏,你们遇到的,是一个异能行者?”
巫无数凝视着坟包许久许久,声音嘶哑:“那人说路过这个地方,听到了哭声,就过来看看,没想到竟看到这样的惨剧。
把我妈扶起房间里后,女人持着一把纯白的伞,嘴里念着什么,我妈身体泛起一白光,神奇的复原了。
此后,我妈为了报答她,询问过她需要什么?
她停了很久很久,才回答:壶鬼这个姓氏已是过去,如果你不介意,我想借你的姓。
这时,她们才看到,女人来时,也抱着一个孩子,一岁左右。”
巫无眠停了下来,她按住心口,深深呼出一口气,她眼角微红,“那时,我妈不明白她的意思,直到两年以后,有一个男人来到这里。”
彼时,巫无眠两岁,巫千慈三岁。
在前一晚,兰姨抱着巫千慈,旁边趴着呼呼大睡的巫无眠,给他讲了整整一夜的故事。
他听不见,却很认真。
直到第一缕阳光升起,巫千慈才昏昏沉沉的睡去。
这里的隔音很差,能清晰的听到隔壁屋里的少女被丈夫揍时发出的惨叫,那男人又一次抢光用来支撑家里开支的钱,往外面快活去了。
这个地方,每时每刻都在发生这样的事情。
她从开始的不理解,到现在的麻木。
她救不了任何人。
光线透过破烂的窗户,照在女人身上,她看起来恬静而温柔。
兰姨呆呆的望着外面,喃喃道:天亮了啊,时间过得真快。
外头,突然响起敲门声。
巫无眠被吵醒,睡眼朦胧的看向来人。
门嘎吱一声打开,那个男人走过来,熟稔的摸了摸巫千慈的头,笑着说:天性良善的壶鬼血脉,扭曲成真正的恶鬼,想想就有意思啊。
巫千慈三岁依然不能说话,看人时目光呆滞,楼里的人都笑骂是个傻子。
只有年幼的巫无眠,会和他一起玩。
兰姨挡在了巫千慈的面前,平静的凝视着眼前的男人,说:别动他。
男人笑了:放心,我说到做到,你既然和我达成了契约,三年内不管什么妖魔鬼怪都伤不了他,包括我在内。
他们说的话都很奇怪,巫无眠听不懂。
只是那天后,这个名叫壶鬼兰殊的女人再也没有出现。
她走前,只给自己的孩子留下了那把伞。
纯白无垢的一把伞。
巫千慈从始至终没有落一滴泪,他死死抱着那把伞,呆呆的看向门口,似乎在等着一个永远不会归来的人。
巫无眠的母亲死于一个冬天,当年虽捡回一条命,但由于营养不良,生活简陋,所以难产大出血后,此后也落下了病根,做不了重活,平日里的生活全靠江映雪帮衬。
大概是觉得自己没什么用了,索性自暴自弃起来,做的一手好死。
她开始做回老本行。
结果第一回,就好死不死的染上了艾滋病,熬了半年,受不了了,女人寻来一根麻绳,吊死于外头的槐树下。
那天雪下得很大,她挂在树上,晃来晃去,像件破衣裳。
面前的坟包,第一个就是她。
她临走前,把自己打扮的漂漂亮亮,穿上了十八岁成年那天,精心挑选的裙子,然后给年幼的巫无眠留下一封写的歪歪扭扭的信。
她书读的差,写不会那些煽情的话,只有简短的几行,错字连篇:
无眠,你没病,就好好活着,你时间还长,别贪玩,努力学习,考个好学校,未来找个爱你的男孩子幸福的活下去,别像你老妈一样,西里胡涂的过完了一生。
以后,你就跟着你的江姐姐,她是个好人,等你长大后,一定要报答她,好好的对她。
我欠小雪太多了,等我下一世,做人应该是不行了,就当条狗吧,守着小雪一辈子。
这个可怜的人,死前才十九岁,唯一做的件好事,就是把巫无眠养大了。
她给巫无眠留下唯一像样的礼物,是张检查单。
无言的沉默在四周蔓延,努力压抑的难过终于破开心脏。
巫无眠咬着牙忍住自己的泪水,她抬起头,死死看向那棵槐树。
夏美张了张口,话到嘴边滚了滚又咽了下去,泪水从眼底漫出来, 突然放声大哭:“太他妈苦了,呜呜呜呜呜,我从来没见过比你还惨的,太他妈难过了,呜呜呜呜,无眠,呜呜呜呜……”
当事人没哭,夏美这个听众反而哭的上气不接下气。
兰陵王手忙脚乱替她擦眼泪,第一次见人哭的这么难看,手不听指挥,擦得笨拙。
夏美不管不顾,哭着喊:“呜呜呜呜,无,无眠,你以后,嗝,就是我夏美最好的朋友,呜呜呜呜呜呜呜呜,要是以后有谁欺负你,就报我名字,我我把我家人喊过来,我家人打人可凶了可痛了,呜呜呜,没人可以欺负你。”
“咳——”兰陵王心虚道:“虽然不太合适,但是我还是想问,巫千慈是怎么回事?”
夏美也停下来,哽咽着看向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