仿佛验证了陈沐染所想，接连几个星期都是绵绵细雨，室外体育课一节都没上，就留给他们写作业。
课程很紧，不到一个月，历史半本书都快讲完了，陈沐染是历史科代表，天天要收历史练习册，端的她手都酸了，62本在那里，上午端完下午端，人都要傻了。
9.15日凌晨，陈沐染起来上厕所，眼睛一瞥，看到客厅的灯亮着，还有说话的声音。
她脑子里迅速闪过以前看的无限流小说，直把她吓得鸡皮疙瘩都起来了，好在那边的人察觉到有人醒了，出了声。
“小染?”
声音很熟悉，不像鬼的声音。
“谁?”陈沐染下意识反问。
“除了我还能有谁。”那声音恨铁不成钢，还带着怒气。
就这感觉，是她妈没错了。
“妈，”陈沐染清醒了些，走到客厅，“你这么早起来干嘛？准备去菜市场抢菜?”
陈妈妈瞪了她一眼，没好气道：“这个点卖菜的都还没来呢！”
“那不就是了，你这么早搁这干啥子。”
“唉，”陈妈妈叹了一口气，脸上的表情也带上了忧虑，“你曾外祖母病了，可能撑不了多久。”
“这么严重?”陈沐染收起了玩闹心思，坐到母亲旁边，“怎么病的。”
“受了风，就这么进重症病房了，刚刚进了一次急诊室。”
陈妈妈神情忧伤，“医生说最多撑三个月，暑假见她还是好好的，怎么一个月不到就这样了……”
陈沐染能感到妈妈是打心底的伤心，妈妈从小被曾外祖母养，养到十几岁才回父母家，对曾外祖母的感情不可谓不深。
“那你要去看看吗？”
陈妈妈又犹豫了，“你们还要读书，我走了，谁做饭给你们吃。”
不管怎么样，陈妈妈第一个想到的还是她的孩子，她要是走，肯定得走好几天，那时候孩子谁接送?
“爸爸不是可以接我们么，他要是工作的话，可以搭公交，你就放心去吧。”
陈妈妈没再说其他，又回房睡觉了。
接来几天陈妈妈心不在焉的，陈沐染和她说什么也听不清。
这几天课程有点赶，最离谱的，一节课40分钟，数学老师创造奇迹，整整讲了三课，一个单元就这么结束，迅速开始下一个单元，陈沐染脑子都还没从正方形性质里缓过来，就开始一元二次方程了。
“这速度……老师这是开火箭了吗？”温楚楚不由感叹，“这作业，怕也写不完了。”
“他娘的一节课讲三个内容，赶课程也不带这么赶的吧！”陈沐染都要疯了。
温楚楚把练习册从桌底掏出来，然后捏着需要写的那几页，手都颤抖了。
“八页……他娘的整整八页，要我命更快！”
“物理还有题目。”
陈沐染都想一头撞死在办公室墙边，今天是周三，不是周六，布这么多作业是想用作业砸死他们吗？
“还好还好，有一节语文课，可以写作业。”
语文课＝自习课
真理！
“就一节语文课，你想写多少作业，”温楚楚准备出去借答案，她们班的答案早就交上去了，抄不了，“第一次希望上课时间长一点。”
陈沐染举双手双脚同意。
这半个月G省一直下雨，没这么停过，曾外祖母又进了几次急诊室，都是有惊无险。
一放学，陈沐染就跑着出校门，然后在茫茫车海中迅速锁定母亲的车。
“妈，这几天有台风哎，衣服不要拿出去晒了吧。”
“拿到顶楼吧，”母亲语气听上去不太好，表情也很丧，陈沐染大概猜出了什么，果然，下一秒母亲就像她宣布，“你曾外祖母走了，今天下午两点走的。”
“就这么走了?”
陈妈妈整个人瘫在驾驶座，显得分外无力，“也挺好，86呢，活得很久，算高寿了。”
回到家，母亲也一直念着这句话，看上去状态不是很好。
“我今晚走，这几天你们自己照顾好自己，”陈妈妈对她们说，然后转过身叮嘱父亲，“你要是工作接不了她们，就提前打电话给老师，让她们自己搭公交。”
陈妈妈晚上7点出发去的，载着外婆和几个老人，都是去吊唁。
陈沐染也想跟过去，她和曾外祖母的感情挺深的，但她还要读书，家人都让她别去了，别耽误学习。
这几天她心情不好，曾外祖母去世她不能到场，给她带了一定打击，特别是想起暑假时候，那位老人还活着让她好好读书。
她干瘪蜡黄的手搭在陈沐染细嫩白皙的手上，另一只手摸着孩子的头，不停重复一句话。
“好好读书好好读书啊。”
走之前，她把孩子拉到房间，然后从口袋里拿出五六张红钞票，强硬的塞进曾外孙女的口袋。
“拿着，拿着，好好读书，好好读书。”
孩子不想拿，她就放重话，“你再不拿，等我死了不瞑目！”
陈沐染把钱装进口袋里，然后摇晃着老人的手，“别诅咒自己嘛。”
老人又给她几个保平安的护身符。
“开过光的，开过光的……”
陈沐染不敢要，去和舅公说，大人又让她拿着，不然老人睡不着。
车在雾中亮灯，如同阳光驱散弥漫的雾气，曾外祖母和舅公站在小区外，逐渐被雾气笼罩。
那是陈沐染最后一次见曾外祖母。
也是母亲最后一次见世界上最爱她的外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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