果然是在道观待久了,从前最靠谱的医师也会被传染得神神叨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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道观建在半山腰。
环境清幽且几乎无人打扰。
这也是为什么道观里的弟子们隔三差五就溜出去的原因——
真老实待上几个月大概头上就要长鸟了。
哦,隔几天就要外出问诊的凉筱不算。
“洛小医师…”
云司鹤招招手,看不出对身上的毒有多着急,反而一派悠闲,“就是说,我们可以在这个道观里蹭几天吃食了?”
“…”这么说也没错。
“云司鹤,”云司鹤愕然抬头,听到一直避讳着叫“少侠”的洛风浔直直叫出这个名字,突兀的有些陌生。
“倒也不用一直叫我洛小医师。”
洛风浔熟门熟路地推开门,向院落外走去,毫不在意。
“我本来也就是个半吊子大夫,算不得医师。”
“况且,你也知道我原本的名字,不是么?”
听到身后久久没有答音,洛风浔顿了一下,眸光沉沉落下,指尖蜷起又松开。
这样…到底算不算少了麻烦呢?
你还要像这样放置不顾么?
你忘记两年前的孤骄固执带来的惨痛了么?
但…
他又想起在临溪坚守时的苍茫大地。
洛风浔竭力压抑着,往事悲鸣,如同经历过许多,沉痛却愈发茫然。
似乎不到结局,很难分辨出谁是谁非。
背后蓦然传来一声:
“昂?”
“你在说什么?”
“我不知道诶。”
门前的少年眨眨眼,不知是真是假的装聋做傻。
“…”
洛风浔侧身,想看清台阶上少年的神情。
阳光逆着打过来,模糊了身形,掩不住少年舒朗。
洛风浔眯起眼,看到有燕子归巢,白云拥光。
忽而觉得刚刚的思索与猜忌不那么重要了。
如果,只是如果。
如果封溟真的有什么动作。
如果真的和云司鹤有关系。
唔,又似乎不太可能。
毕竟…这人看起来不太聪明的样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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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都走清了,懒懒趴在桌上的女孩直起身,慢慢走到窗前。
林子的尽头依稀有两道身影。
上次洛风浔来的时候还是三年前…
山上的时光总是要比山下慢得多,日复一日的夏蝉冬雪,单调乏味。
草木窸窣生长,朝霞拥日盛放。
观中秋叶岁岁年年轮落,原来世外已经发生了那么多的事。
不过虽是观中与外界近乎壁隔,凉筱也能从旁人碎语中多多少少知道一些。
多到一个锋芒毕露的少年如何变得这样安静斯文。
静得令人惆怅。
凉筱默然着。
也许她永远也想不通。
须臾打了个哈切,揉揉手腕抄书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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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洛小医师?”
“洛七医师?”
“医师?”
云司鹤不懈喊着。
“?”洛风浔终于停住。
“你看起来对这里很熟诶。”
“小时候常来。”
清风徐徐,竹叶纷纷而动。
“?你那么小就被送出家当小道士了么?”好可怜。
“…不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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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那时候战火密集,但都城中又暗潮纷纷,父亲便将他带在军中,偶尔才回到都城。
边疆常年天寒地冻,于是巡视的士兵便常能看到,在主帅的营帐中,总是有一个小孩儿,冻得哆哆嗦嗦的拿着毛笔一笔一划地抄写着诗书。
恩,为了安全还绝不可以出营帐的那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