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殿下吹了风,你多注意些。”舒喻柳踏出碎月殿,叮嘱常平。
“大人放心,奴才知道。”太监哈着腰,扶他上了马车。
“若是他真病了,你来告......”
常平打断他,更加恭敬地压低身子,“大人,碎玉殿自有人照顾殿下,万不敢再操劳大人。”
舒喻柳皱着眉,想着要不要贿赂这太监。
不妥,这是老皇帝派来的。
“哎呦,你可别操心了,他没那么弱。”余时等得不耐烦,掀开帘探着头催人,“走不走啊?”
舒喻柳这才坐进去。
马车颠簸,余时觉得面前人的心都给颠到碎玉殿了。
“忘仇,他是太子。”
太子,是未来的帝王。
舒喻柳摇头,去看沿路的景,“他是自微。”
缠绵秋雨后,开封城到处都是花败。
苏幕半躺在榻上,细细品酒。他长发散漫,有些迷离,天黑得彻底,屋内只一只蜡烛。
“常平,吾以前很喜欢秋天。”
“殿下,该歇了,明早还要去陛下那呢。”常平轻声哄他。
“父皇......”太子的床榻临着窗,许是风大,吹得外面吱呀响,他昏昏沉沉,推开要来关窗的常平,摔了酒杯。
“殿下,小心着凉。”
“着凉,吾小时候着凉,母妃总笑话吾。”
常平躬身听着,太子不信他,只有在醉酒时会言及往昔。
“忘仇告诉吾,她是最受宠的妃子,在吾出生前。”
他是梅妃的孩子,是最小的皇子。
从他记事起,唯见过一次父皇来探望母妃。
是了,唯有那一次。
也是如这般的瑟瑟秋,黄花落了一地,他浑身烧的难受,隐约听见父皇的声音。
“安宁,朕对不住你们。”他起身推开窗,看见母亲踩在残花上微笑,“陛下,臣妾明白。”
“成真把幕儿推下池塘,朕已严惩他。”皇帝和她站得远,他动动脚,终是没向前,临走时还是没忍住回头抱了她,“你们......好生照顾自己。”
他虽鲜少来这,但该给的物质都给了,甚至还丰厚了不少。
夜里,只有苏幕娓娓道来的话语,“常平,母妃自小就教导我,她瞒着父皇,请来了老师。”
常平浑身一震。
苏幕看着他的反应,笑着缓缓起身,俯下腰拍拍他的脸。
“你知道他教吾什么吗?”
“帝王之道。”
常平扑通跪下,“殿下,慎言!”
“吾不懂为何要学这些,母妃说,她希望有些事轮不到吾,吾就可以无忧一辈子,可若是轮到了吾......”
“咦,怎么就轮到吾了呢?”
“殿下......殿下乃天选之子。”
天选之子,苏幕笑出声,“哦,是我的哥哥们都死了呀。”
“殿下!殿下醉了,奴伺候殿下就寝。”
“想知道他们如何死的吗?”苏幕厌恶地踹开他,常平伏在地上,不敢再动。
“回答吾。”
“大皇子身子弱,二皇子贪玩,在野外给猛兽咬的。”
“你说得不错,大哥那**我吃狗食,我第二天带他到厨房请他吃了份大餐,他吃得可开心了,你说说,早知他身子弱,就不让他暴饮暴食了。二哥。”苏幕哈哈笑着,毛骨悚然,“二哥被我亲手......毕竟他看我如猛兽。”
常平屏着气。
苏幕掐着他的脸,“你以为父皇不知道么?”
窗外树叶抖落,沙沙几声,又回归寂静。
苏幕松开手,瞬间褪尽了疯狂,半点醉意都没有。常平站起,自然地为他更衣,看不出一点方才的惧怕惶恐。
碎月殿上下,再无风声。
“呦,严公子?还不睡呐。”小厮捧着水舆顿住脚步,见他抬着头,十分疑惑,“今儿也没月亮啊。“
这里是太子安排给他们暂住的,哪哪都好,就是院子太空荡,一棵树都没有,严落痕一身黑衣,站这怪吓人的。
“吹风罢了。“严落痕说,“这么晚了,忙活什么?”
“嗐,别提了,王公子喝得烂醉,吐了一身,可惜那白衣裳喽。“小厮向对面的客房努嘴,“这会儿还在胡言乱语呢。”
“我仕途无门,赴过无数清谈客宴,皆在谈笑风花雪月,装作清心寡淡之样......“
“太子殿下,在下感激不尽,呕......“
“王仁兄弟,少喝些吧......“
“今日天气好,走啊,赏月去!我要,作诗一首.......“
小厮看着黑乌乌的夜空,沉默了。
“今晚哪有什么月亮?你真是醉了。“
“明月,明月在我心!“
严落痕低头笑了,小厮也忍俊不禁,这王仁还真是可爱。
“时候不早了,在下先行回房了。”
“哎,严公子好睡。”
小厮匆匆回去,没注意从人肩上掉落的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