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光下,谢危独自走在回屋的路上,恍惚间,不远处的晚舟亭中有烛光亮起,指引着他前进的道路。
烛光微弱,却让他的步履愈发坚定,亦映照着他们的面容。
谢危的笑容,在看到张语嫣身边的张遮时,略微停滞了一瞬。
这盏灯,不是为他而点的啊…
他的心中有些不知名的酸涩,脸上也浮现出淡淡的暴怒,可待他走向晚舟亭时,又恢复了那般平和的模样。
谢危阿嫣。
他站在张语嫣身边,高立的身子不知为何有些威压,好像要将张语嫣全部圈住,目光垂着看向了张遮。
谢危张大人,谢某已决定回京面圣,还请张大人去信京中,告知圣上。
张遮对谢危的那些个举动恍若未闻,只默默点了点头,神情温和又认真。
张遮如此甚好,不知谢少师要如何回京?
张语嫣看出了谢危的烦闷,悄悄靠近一些,借着宽阔的袖子轻轻握住他的手。柔软的覆盖,让谢危的睫毛轻轻颤了颤,他轻轻叹了一口气,温柔地回握。
可他看向张遮时,还是有些淡淡的冷意,犹如明月般清冷不自知。
谢危兵分三路,一路回边关,一路随燕侯留守瑀州,另外一路随谢某与燕世子共同回京,这是底线。
张遮沉默片刻,有些不解,轻轻凝眉,语气虽轻,却庄重又威严。
张遮谢少师应该也知道,即便有一路随你们回京,按律,随行军队也不能入京城,这也是朝廷的底线。
谢危点了点头,漫不经心地看了过去。
谢危谢某知道。
张遮好,那我现在就去拟信上禀。
张遮即刻应声,不再多言,只微微颔首,便与二人分别,起身告退。
待到一切又安静下来,张语嫣才轻轻捏了捏谢危的手掌心,眼睛一眨一眨,水灵灵地看向谢危。
张语嫣居安,有什么不开心的事吗?
她料想回京一事危险重重,谢危当会严阵以待,可他的脸上,却不曾有紧张和忧虑,唯独…
有些淡淡的委屈。
委屈?
张语嫣颇为不解,怎么也没有想明白。
只好以美色诱之,让他来告诉她。
谢危垂着眼睑,整个人都笼罩在黑夜中,怎么也照不亮。
谢危原本也没什么,只是想起从前在金陵的日子。
谈及过去,他像是有些站不稳,整个人都如同浮萍一般脆弱易折,缓缓走向石凳,可手却依旧紧紧牵着张语嫣。
谢危一开始,我被平南王关在地牢许久,每日只有微弱的烛光证明我还活着。
谢危那时候我就想,外头的万家灯火、星光灿烂,我都可以不羡慕。只要能有一盏萤萤之光,是真正属于我的,那便好了。
他的声音很轻,仿佛隔着二十年的时光,从七岁的地牢传到现在。
只要有一盏灯,是属于他的。
那便好了。
如此简单却让人忍不住酸鼻子的愿望。
张语嫣蓦然扑进他的怀中,像是要把两个人的骨血都嵌在一起。
张语嫣笨蛋,我原本就是在等你。
她的灯,原本就是为他而亮起。
与张遮只是偶遇,姐弟间随意闲谈;与他,才是刻意的等候。
他想要的萤萤之光,早已到来。
张语嫣我之后的每一盏灯,都为你而亮起。我们会有一个家,我会永远属于你。
谢危的心一瞬间被击中,填满了浓溢的爱怜,他紧紧抱着张语嫣,眼尾通红,眸中也划过些许濡湿。
谢危我知道,我知道…
“我爱你,不聪明地、愚蠢地爱着你。
我捧着一颗心,颤抖地送到你的面前。
惴惴不安地等待着你的审判。
可你是那么的温柔。
珍重地接过我的心意。
还之以更深沉的爱意。”
这一次,爱与被爱,同时发生。
幸甚至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