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危…微之…”
濒死之际,曾经种种如走马灯般划过张语嫣的眼前,最后停留在她脑海中的,是在一片纷纷嚷嚷中回眸向她笑的几人——
母亲,阿弟,短暂心动的少师大人。
还有无数萍水相逢的有缘人。
再也看不到了。
张语嫣的瞳孔再也无法聚焦,恍惚间,有人勾动着她的魂魄,她一瞬间没了神志。
浑浑噩噩,不知走到了何处。
然而,让张语嫣意想不到的,是她竟会再次醒来。
她迷茫地睁开眼睛,看着陌生的周围,冰冷的山洞中几无亮光,让人恐惧。
“我…不是死了吗?”
张语嫣不解地站起身来,却发现自己的魂魄竟和身子分离,脚底也无法触地。
看着自己的尸身,她惊恐地尖叫起来,后退了好几步:“鬼啊!!”
空空荡荡的山洞里,尖叫没有回声。
她深呼一口气,鼓起勇气,缓缓走近,试探地伸出手去,可结果,她的手穿过了“她”的脸,没有任何触感。
这次,她没有尖叫,反而有种“果然如此”的镇定。
“我变成鬼了啊。”
低喃声中,张语嫣独自在山洞中徘徊,怎么也想不清楚——她一生正直友善,救死扶伤,不说积了多少功德,也不至于死后变成孤魂野鬼吧。
而且,她的尸身为何会在山洞中,没人给她下葬吗?阿弟呢?娘亲呢?
她深深叹了一口气,略显颓然地低下了头,将自己圆滚滚地抱成一团。
不知过了多久,她似是想通一般,抬头看向自己的尸身:“人有人生,鬼有鬼生,再会,我的尸身。”
她握着拳头给自己鼓气,而后试探地向山洞外走去——鬼身有一点儿好处,看不清楚也不怕撞,反正会穿过去,她也终于体验了一回“横冲直撞”的感觉。
山洞不长,只消片刻,张语嫣便走到了出口——几节台阶,还有头顶处微微晃动的铃铛,原来此处并非山洞,而是宅院中的地洞密室。
疑惑再次涌上心头,张语嫣一步步走上台阶,穿过厚厚的石门。
亦穿过未知的屏障。
外面的一切都亮了起来,阳光远远地落在院中,似乎有几分灼热。张语嫣未敢冒险,只看着陌生的书房,这里探探头,那里穿穿过,好不乐乎。
就在这时,院中响起一阵脚步声,张语嫣闻声望去,却见到了那个意料之外的人。
谢危。
他瘦削了很多,腰也不如从前那般直。
他神色淡然地走了进来,细致地关紧门,穿过愣神的张语嫣,转了转墙上的机关。书柜缓缓打开,石门亦褪去掩饰。
看着谢危的身影,张语嫣不自觉地跟了上去,心中掀起无尽的风浪——他怎么会私藏她的尸身?
他…他…
为什么?
答案就这样摆在她的面前,让人不敢相信——他像是归家的丈夫,轻轻吻了吻“熟睡”中的妻子,缱绻地躺在她的身边。
“阿嫣,我回来了。”
张语嫣愣在原地,半晌才难过地伸出手,堪堪穿过谢危的脸颊:“少师大人,你又是何苦呢?”
无声的泪落到地面上,没有引起任何人的注意。她失神地回到自己的尸身处,迷蒙中似乎真的感受到了谢危的拥抱。
爱人错过,阴阳两隔。
人世间的遗憾,莫过于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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