御书房里留下来的人,过了半个时辰也从里面出来。
谢危走出宫门时,还是满面的笑意。
可待上了马车,方才那些和煦温良的神情便慢慢从脸上消退。
最后,成了一片寂静的冷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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谢府中,衰败的落叶被扫成一团,安安静静地歇在树下。
可吕显那尖锐的声音,瞬间划破寂静:
吕显什么?!
听闻在御书房议事,定下的那个假扮度钧山人的人,并不是谢危,而是张遮时,他不可抑制地发出一声爆鸣。
谢危的眉心骤然跳了跳,他稍稍凝眉,淡淡地瞥了一眼吕显。
如晴天霹雳般焦急踱步之人,终于在这一眼的嫌恶中,哼声坐到了木椅上。
他弯着身子,略有几分颓然道:
吕显本来按照你的计划,借刑部之手,揽下公仪丞之死,然后再顺势跟着王爷那边派来营救的人一路跟到通州的据点。
吕显这样我们既可以除掉王爷的人,又可以顺势在朝廷那边领受一份功绩。
吕显再拿着燕侯爷这边的书信,去收服通州军营的人手。
吕显现如今可好,这张遮在中间横插这么一杠子,怕是要坏事啊。
谢危微微闭了闭眼,未发一言。
而吕显,他面上是个商人,这些年也做多了生意,不喜欢遇到这种或许会有风险的事,眉头紧紧一蹙,便道:
吕显关键时候冒不得险。
吕显他既是要潜入逆党之中,此事本也有风险,我们不妨将计就计,趁机把此人杀了。
吕显死在逆党手中,朝廷会以为是计谋败露,不会怀疑到我们身上。
谢危久久没有言语。
吕显觉得这是最妥帖的做法,想也不想便道:
吕显我这就去布置一番。
然后下一刻却听背后道:
谢危不可。
吕显一怔,回头看着谢危,几乎是恨铁不成钢地说道:
吕显谢居安,莫要儿女情长啊!
吕显你若再放任此人行事,必然是个威胁,后患无穷的。
谢危宽待张遮的缘由,吕显自然明晰。可若张遮深入通州,查出谢危的身份,只怕遗祸无穷。
谢危看向吕显那一张凝重的脸,眸色平静,轻缓地说道:
谢危此局乃是请君入瓮,张遮要孤身潜入,必定无援。
谢危此计既由我出,朝廷也必将让我来掌控全局。
谢危张遮乃是朝廷命官,若一无所获还殒命其中,只怕我未必不担责招致非议。
谢危杀他简单,却也是遗祸无穷。
谢危不如缓上一缓,看他潜入到底能知道些什么。
谢危若他知道了些不该知道的,在其带着消息返京之前…找机会再将他除去,也不算迟。
他嘴上说着“除去”,可到底不曾下杀心,只想着如何遮掩一二。
这般的行事,可不是谢危往常的风格。
吕显眯着眼睛,身子不自觉地向后仰,意味不明地笑道:
吕显谢居安,你放任如此变数而不处理,心里当真不怕吗?
谢危淡淡地瞥了一眼吕显,眸中是沉沉的晦涩。
吕显急急止住话音,不再追问。
而谢危,又起身面朝着空白的墙壁而立,背影隐没在阴影之中。
他没有回答,影子也沉默不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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