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八章 雪夜（一）

夜晚，大雪如约而至。

谢危独自在书房泡着药茶，任由风雪从轩窗处探进头来，飘进他的过往。

恍惚间，雪花在他的手背处绽放，结满了冰霜，冻红了一片。

不远处，哭喊声与刀剑划破肌肤的声音交织，逃不掉的孩童，凶残的兵士，血染红了那个冬天。

他的眼眶也渐渐染上了红。

疼痛弥散，无法逃离。

翻涌交织的思绪，在脚步声中稍稍停滞。公仪丞被刀琴押着走进书房内，踉跄间，面有愠色。

谢危似是清醒过来，沉声说道：

谢危不可对公仪先生无礼。

公仪丞甩开刀琴的桎梏，吃痛地揉着自己的手腕，眉间蹙起，久久不曾卸下。

谢危淡淡抬眸，眼底殷红，嘴角的笑意带着几分细微的癫狂：

谢危退下吧。

谢危别让旁人打扰我们饮茶。

刀琴犹疑地退下，隐在暗处。

风雪不停，吹过轩窗处的霜花，结成细碎的裂纹，而谢危则似乎平静下来，泰然自若地为公仪丞倒茶：

谢危公仪先生为何一直盯着我？

公仪丞眸色暗沉，似带讥讽地说道：

公仪丞我在看二十年前，王爷是如何引狼入室，四年前又是如何放虎归山？

谢危轻轻笑了笑，漫不经心地说道：

谢危把谢某比作虎狼，先生着实言重了。

谢危只是…先生几次三番对燕家下手，还在宫中胡乱行事，险些把谢某的计划打乱。

谢危这一笔账，该怎么算呢？

他的声音很轻，还带着几分病中的虚弱，可话语中的狠戾，却一分不少。

公仪丞冷着脸色，勃然大怒道：

公仪丞所以你才要与我作对，与王爷作对？

公仪丞你知道我们费了多少工夫才把通州设为据点？又折了多少人才把自己人送入燕家军？

公仪丞可这一切，全被你给毁了！

他眸中喷火，面目亦愈发狰狞：

公仪丞你不是朝廷的谢少师！

公仪丞你是金陵的度均山人！

骤然停滞的时间，谢危的眼中划过浓烈的杀意，而公仪丞未曾察觉，只继续说道：

公仪丞你别忘了，当年是谁置你的死活于不顾，又是谁留了你的性命？！

谢危心底翻涌的脆弱与杀意，只透过紧握的杯盏窥见一斑，他隐忍着怒气与疯癫，恍惚间，一句“不惜一切代价夺回皇城”，让他的狠戾无处可藏。

他蓦然捏碎手中杯盏，任由碎片划破自己的手掌，血迹滴落，他的厉声大喊亦难掩心中仓惶与苦痛：

谢危谢某未曾忘过！

他颓然起身，任由血中碎片掉落，激起一阵脆响。他沉沉喘着粗气，慢慢平息自己的失态，哑着声音说道：

谢危四年前上京，为的就是覆灭薛氏一族。

谢危这一点，谢某未曾改变。

谢危但公仪先生你可有想过，如果通州真的哗变起，多少无辜的人会因此丧命？

谢危缓缓转身，凝眉看向公仪丞。可他的义正言辞，只换来公仪丞的怒目横眉：

公仪丞那又如何？！

公仪丞为成大事，死几个微不足道的人，又算得了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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