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初入京城

张遮伤好之后，衙门公文亦送到了家中，他成了县衙中的一名小吏。

吏，而非官。

可他依旧以如此低的身份为张父翻了案——张遮能谋善断、洞察其奸，不多时便受到重用，主掌狱讼。

盐商杨家曾与张父同僚串通一气，诬陷张父谋财害命，如今，真相大白，张家的冤屈终于洗清。

冯溪君笑着笑着就哭了，哭着哭着又笑了，这把落在她头顶十余年的悬剑，一朝取下，她的复杂难以言说。

张语嫣亦眼眸濡湿，母女二人相拥而泣，留张遮左右安抚，不得要领。

冯溪君看着沉稳的儿子难得露出几分无措，嘴角不自觉地扬起，捧着他的脸庞，心疼地说道：

冯溪君儿啊，疼吗？

这一句迟到的“疼吗”，是冯溪君藏在心中的愧疚，她当日鞭笞张遮，事后早已后悔了无数次。

张遮脸颊薄红，摇摇头，安抚道：

张遮娘，儿不疼。

张语嫣只低低地笑了一声，没有戳穿了张遮的逞强，当日鞭笞时他咬牙一句也不叫痛，可事后上药时，听取“嘶”声一片。

粗茶淡饭，平淡的日子愈发美好。

唯有官场风云变幻，张遮挑灯夜读，眼底的疲惫似乎要溢了出来，而他朴素的衣衫，也在雪中洗得发白。

又是一年冬日，到了张语嫣去采雪莲的日子，然而，张遮的一纸调令，打乱了她的计划，亦带她走向另一个结果。

冀北道监察御史顾春芳看中张遮之才，破格将他举荐给了朝廷，此番入京，便是张遮仕途开启之日。

欢喜之余，又不免有些担忧。

冯溪君翻出家中零碎银两，细数之时，碎碎念些什么。张语嫣和张遮坐在庭院廊下，看着将落的夕阳，温柔地说道：

张语嫣微之，你辛苦了。

张遮将手中暖炉递给张语嫣，晚暮阑珊，星星点点的泪花划过他的眼眸，他的声音带了几分低沉：

张遮阿姊…多谢…

呢喃的谢意和心疼融于满目的晚霞，耀眼的天空之下，是张语嫣默默为他做的一切。

她理解他，教导他，引领他，亦为他解决后顾之忧……张家风骨，不仅体现在张遮的刚正不阿之上，还体现在张语嫣的菩萨心肠、冯溪君的金刚怒目之上。

日落又日出，他们的马车驶向晨曦，未知的京城生活，从此处开启。

颠簸数日，他们终于在午后时分见到雄厚方正的城墙，望不到头的远，京城的繁华从城门处就可窥见一斑。

排队进城门时，不知发生了何事，突然传来喧闹声，隐约有人唤了一声“谢少师”，喧嚣才渐渐平息。

“谢”，张语嫣突然想起那位萍水相逢的谢公子，不知他的病是否好些…

冯溪君世清在想什么？

冯溪君的声音唤回了张语嫣的神思，她侧头浅笑，温和地说道：

#张语嫣只是想起一个朋友。

#张语嫣不知他如今身体可好…

冯溪君点了点张语嫣的鼻头，笑着说道：

冯溪君他定然康健无忧。

闲碎的交谈中，微风拂过车帷，似乎有目光落在张语嫣身上，可等她望过去时，又什么也没有。

仿若一场错觉。

张遮在外驾驶着马车，人群涌动中，他们与谢少师的车驾擦身而过。

背道而驰，亦或是，殊途同归。

且看人生这把琴如何谱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