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周柯宇起身拉上了拉链，他身上那款丝绸衬衫又变得连条褶皱都没有，除了半敞着两颗扣子露出平滑的锁骨，他懒得去系。

秦栩本能地想吐，她狼狈地跌坐在地毯上，下秒扭头冲进洗手间，趴在洗手台上吐掉了嘴里的东西，又打开水龙头侧过脸接水漱口。

再抬头时在镜子里看到了周柯宇，秦栩这些年有些近视，等人慢慢靠近，她才看清了他面无表情下紧抿的薄唇。少年时第一次见到他周暮晴曾半开玩笑跟她说自己这个侄子长得一副薄情相，阿栩你可要离远点。

那时她是怎么回答的呢？她跟周暮晴说自己不喜欢没长开的少年挂，然后在初秋的海风下，决绝地转身离开了波士顿。

而现在秦栩眼睛红着，嘴唇明显肿起来，满脸水珠，睫毛也被打湿，二十岁的周柯宇就站在她身后。今天不知道他到底发什么疯，大半夜跑到她这里来发泄，她明天还有单子要签，嘴角肿成这样不知道要怎么出门。

周柯宇无言。本来今晚他和奥斯卡在酒吧喝酒，一群人好久没聚倒是畅所欲言，聊着聊着奥斯卡就说漏了嘴。“你们猜最近谁要回国了？”

周柯宇漫不经心地转着杯子，“谁？你小情人？”

“去你的，”奥斯卡心虚地看了胡烨韬一眼，“我什么时候有过小情人？是你老爸，大哥!”

他话音刚落，周柯宇蹭一下从沙发上站了起来，他身量极高，顿时胡烨韬觉得头顶吊灯都摇晃了几分。

门是被他硬生生敲开的，秦栩已经睡了，穿着睡衣去开门，看见他的瞬间甚至都以为周缁南在回国路上突发急病过去了，她都做好了在心底冷笑的准备。

她贴近镜子检查，还好嘴角没有破，“我看看。”周柯宇把人转过来面向自己。秦栩偏头躲开他，声音低哑，“你看什么你看……”眼看着眼前人就要错身离开，周柯宇蓦地回到了十七岁时波士顿那个盛夏，他想也没想，伸手攥住了秦栩的手腕。

周柯宇到底还是别过她，伸手钳箍住她的腰，找出来一管药膏给她红肿的唇瓣上药，他低着头，手指蘸了药膏不轻不重地抹在她唇角，神色里除了认真，看不出什么其他情绪。秦栩心下倒诧异，往日里比这再粗暴的情事都做过了，事后也没见他这么上心，这会子倒好心起来了。正想着，就听见身前的人开口道，“你早就知道了。”

“什么？”她不知所云地看着他。

“你早就知道对不对？和老头子一起瞒着我，这样的时候又有多少回？”他没给她思考的时间，又接着问下去，只是这下语气稍重了些，听上去有些怒意，细听之下又似乎没有。

秦栩听得云里雾里，但他突然提到了周缁南，这才明白过来，她抬眼看向他眼底，看似不经意般去拉他的手，“你相信我，这不是我的本意。”言下这都是你父亲的主意，我身不由己。她在不动声色地挑拨他们父子关系。秦栩擅长骗人，尤其擅长骗周家父子这样的人——他们向来喜欢倔强的人示弱。

可周柯宇并不好骗，他狼一样锐利的眼神上下打量了她一番，终是收敛起锋芒，“秦栩，你最好不要骗我第二次。”

见她沉默不语，周柯宇也不再问了，放开她转身去洗浴台下的柜子里找东西。

“你找什么？”

“吹风机。”他没好气道，话间像个赌气的孩子样。秦栩看看他一丝不苟的衣衫发型，没觉得他需要用那东西，周柯宇恨铁不成钢地深深看了她一眼，她这才感觉到自己发间濡湿，刚才洗脸时连带着头发湿了一大片，湿发贴着颈间有些难受，她不自然地开口，“我这儿没吹风机。”

周柯宇也不接她的话，抬脚出了浴室走到外间，秦栩紧随着出去，正好看到他穿起外套，摸起床上的手机要打电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