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瑟守在北熙的床前,事情的经过他都已经从司空长风那里听说了。
他敢肯定,北熙的变化和自己有关。
但他不知道,这究竟算好事还是坏事。
好事是因为北熙的内心正在渐渐恢复活力,不再似从前那般悲凉。
坏事是这份活力会给他带去困扰,甚至也会给他带去性命之忧。
“我是不是该离你远点了,难道我的靠近会伤害你吗?可我们明明才刚刚重逢。”
萧瑟指尖微动,手停留在少年的脸颊边,迟迟未落。
“傻死了,你个白痴。”萧瑟嘴上责骂着,可眼眶却不受控地红了。
看着北熙脸上那被划开的口子,虽然已经结痂,但他还是觉得心紧。
曾经那么怕疼的一个小孩,如今却一声不吭。
儿时的北熙一旦手被划破了一个小口子,就会哭唧唧地跑来找他哭诉。
他常说北熙是个小哭包,简直是麻烦死了,可到最后他也乐意哄。
指腹蘸取点白芷药膏,上脸一点点地给他擦药,动作轻柔生怕把人弄醒。
少年的呼吸绵长轻松,像是进入了美好的梦乡,温软的唇边微微翘起。
这家伙睡着了还挺乖的。萧瑟眼含笑意,其中的宠溺之色连他自己都未曾察觉到。
—
“萧瑟,萧瑟……”雷无桀兴冲冲地跑进来。
没收到回应,却收到了萧瑟的眼刀。
“嘘,小声点,吵什么?”萧瑟压低音量,可也有着压不低的埋怨。
雷无桀手动给自己的嘴缝上了个“拉链”。
在他的视角里,现在的萧瑟简直温柔得不太正常。
手还抓着北熙的手腕,动作稍显亲昵。
“有什么事吗?”萧瑟轻轻问道,掀开被子把北熙的手放了回去。
雷无桀这才敢开口:“落霞仙子说那个白王殿下正在后院等你。”
闻言,萧瑟深深吐纳了一口气,淡定起身往外走。
雷无桀又回头匆匆看了北熙一眼,也跟着走了。
临走前还不忘关上门。
—
白王萧崇带来了一份来自明德帝的口谕,赦免永安王萧楚河过去一切罪错。
可他的过去何错之有呢?他拒绝了这份口谕。
没办法的白王只好给了他三天时间,这段时间他会留在雪月城。
他让萧楚河好好想想是否要接下这份口谕。
—
重新聚在院子里的雪月四杰正在商讨着事情。
唐莲:“千落,待到北熙醒了,你也去看看他,这次他出了不少力。”
“我当然知道,肯定要好好谢他的,他的这份恩情我记住了,万一哪天他需要我,必定在所不辞!”
可能在其他人耳中听起来觉得这是不可能,毕竟一个剑仙怎么会哀求别人呢?
但萧瑟知道,或许真的会有这么一天。
“对了,我阿爹可以半跪,萧瑟你为什么不跪啊?”司空千落抱胸疑问出声。
萧瑟依靠木桩,动作慵懒不羁,眉宇晕染开谴倦。
“我…我不是扶着北熙嘛,不方便。”
司空千落仍有怀疑,第六感告诉她很有问题。
“你们说如果北熙醒着,他也会跪嘛?”雷无桀的脑洞很大的。
“不会。”萧瑟替他给出了答案。
“你怎么知道?”
“因为……”萧瑟察觉到两边投来得好奇的眼神,他笑笑,“就是知道。”
“嘁~故弄玄虚。”司空千落撇撇嘴有些不满。
就算北熙得跪,他也不会让他跪的。
萧瑟:说好的只忠诚于我,那么无论是谁,只要不是我,就都不可以跪!
—
北熙醒来是在傍晚,房内无灯亮起,唯有皎洁月光洒在地面和床头。
他费力起身,全身软绵绵的,没几步就双膝一软跪倒在了地上。
经脉里也调不动丝毫真气,想来是消耗过度了。
又不记得了,只知道在和段宣易打架,脸被划伤之后就都是空白的。
“吱呀——”门从外被推开,一道清影走了进来。
北熙眯了眯眼没抬头,直到那双脚停在了自己面前。
“北熙?”
“白王殿下?”北熙很吃惊他会出现在这里。
天哪,他都错过了什么?
“本王一来你就行此大礼,倒是本王的荣幸了。”萧崇伸手将人拉了起来。
北熙与他也算是幼时朋友,在宫中两年也碰到过几次。
北熙就大大方方地接受了他的搀扶,因为他现在也实在使不上力。
他看了一眼,萧崇的贴身侍卫藏冥也跟在其后。
“听老六说你受伤了,所以本王就来看看。”
“老六?你见过楚河了?”
“是啊,本来也想过这客栈老板到底是不是他,可一来便确认了。”
北熙垂下眼睑,睫毛抖颤在皮肤上覆下淡淡阴影。
“白王殿下是因何而来?”
萧崇的身体有些绷直,又松下来:“父皇让本王带来一道口谕,已经赦免了他过往的一切罪错。”
“他以后依旧还是北离六皇子,永安王萧楚河。”
北熙轻轻笑了笑:“我猜这份口谕他没接,对吗?”
“是,你果然了解他。”
“呵~什么了解不了解的,我再猜,白王殿下是希望我帮你劝劝他,让他跟你离开对吗?”
“你猜得都不错。”他当然不可能只是简单的来看看北熙,自是有求而来。
北熙叹息摇了摇头:“他既然决定了,那么便无人再能劝动他。”
“可在本王知道的人里,你是最能劝动的那个,你们是从小一起长大的。”
“哼。”北熙自嘲地笑笑,是啊,从小一起长大的……
如今听来,却实在可笑。
“你为什么觉得我会帮你?”
“你难道不希望他回天启吗?”当初你可是拦过他的。
“我希不希望又有何干系呢?我不会再做出任何违反他决定的事了。”
“您请回吧,我不会帮你的,而且他现在还不想回去。”
“也许有一天他会回去的,但不是现在。”
那里是萧楚河土生土长的地方,不论多不想承认,那也依然是他的家。
既然是家,那他迟早都会回去的。
萧崇听懂了言外之意,只能长叹作罢:“那本王就先告辞了。”
“慢走不送。”
人走,烛火灭,唯留少年轻而漫长的呼吸声。
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