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2章 既不守诺 何必许诺

房间里站着好几位大夫，都是京城里小有名气的。

“云儿，你来了？”柳青看到来人打了声招呼。

“嗯，大夫，柳红怎么样了？情况严重吗？”

“这位姑娘脉象羸弱，如果不是她自身身体素质好，恐怕早已经等不到现在了，也幸好是如此，还有一线生机啊，老朽尽力一试。”

“多谢大夫，用最好的药材，银子不是问题，奥对了，这是我带来的一些药膏，堪称精品，还请大夫看看有没有用的上的。”萧云将她从宫里带来的药一股脑全塞给了那几位大夫。

“好。”大夫应声答道。

“还有，如果有稀奇的药材市面上没有的，您也尽管说，我会想办法给您找来的。”

“好好好，老朽明白，定当全力救治这位姑娘。”

“多谢。”

紫薇和萧云进屋之后就将柳青换下来了，她们二人继续守着，直到天大黑，原本萧云是想这段时间就住在会宾楼的，但是想到紫薇说的话，误会要尽早解释清楚，再加上，她也担心他又会陷入情绪的死角，所以还是决定回宫一趟，一来解释清楚今日之事，二来即使是住在会宾楼也还是要当面和他说一声的。

她告别了柳青和紫薇先回了宫，临别时，还特意嘱咐柳青，不管什么时候，只要柳红有情况，就让尔康进宫通知她，她马上到。

尔康就留在了会宾楼，皇上虽说是没下死手，但也不轻。

萧云回到宫里的时候，第一时间不是回棠梨宫，而是直接去了乾清宫。

对爱的人要有耐心。

她一边走，还一边回想着紫薇的这句话。

可是不知道为什么，当站在乾清宫门口的时候，明明很想要见他，却有些迈不出脚步。

“去见他吧，你该去见他的，去告诉他，今天白天你不该那样说的，只是因为生气他的一而再再而三的不信任，那些话是一时上头才脱口而出的，气头上的话做不得数的。”

萧云站在门口在心里暗暗想着，如果他的心结是害怕她离开的话，她会耐心地一遍一遍告诉他，她不会离开，她会永远都待在他的身边。

她想明白之后正要抬步走进乾清宫的大门，余光却看到不远处他的仪仗缓步朝着这边走来。

他走在前面，身后跟着的是随行的太监还有侍卫。

“砰—砰—”

随着乾隆的缓缓走进，萧云能够听到她自己的心跳声，是那么的剧烈。

当乾隆来到她的面前时，萧云只觉得自己的视线无法从他的身上移开了，明黄色的龙袍，在月色下，衬得他的脸色有些苍白。

只是看到现在出现在她面前的乾隆，萧云有些恍惚，她只觉得他有些不一样了，浑身上下散发着的是生人勿进的气息。

乾隆像是注意到了她的目光，他的头微微朝她的方向转了转，视线朝着她看了过来。

当彼此的视线在空中交汇地那一刻，萧云感觉自己不受控的浑身一震，他看向她的眸光，是一片淡漠，没有一丝一毫的感情，那漆黑的瞳孔，看不到一丝光芒，不再像从前那般，望向她时都是满目柔情。

他看着她，却再不像从前，就好像，仅仅只是看着她而已，像看一个陌生人。

淡漠冰冷。

萧云的心，就像是突然停止了跳动，突然阵阵虚空向她袭来，这样的他，很陌生，也让她很慌乱。

而乾隆，只是很平淡地将视线从她的身上移开，几乎没有任何的停留，就连脚步都未停，直接迈过台阶，进了大门，推开了房门，进去了。

跟在皇上身旁的小路子一愣，似乎有些没反应过来，不只是小路子，就是身后的太监侍卫都有些意外，为什么素来对贵妃娘娘重视无比，宠爱无边的皇上，突然会变得看到贵妃娘娘之后没有半点反应，一句话，甚至是一个笑容都没有。

平日里的皇上，提到贵妃娘娘都会眼角带笑。

不过既然皇上都已经进去了，而且也没有说不让贵妃娘娘进去......

小路子及众人朝着萧云行礼道：“奴才参见贵妃娘娘，娘娘万福金安。”

萧云深吸一口气，道：“起来吧。”

“是，谢贵妃娘娘。”众人道。

“小路子，皇上他......”

“娘娘匆匆来找皇上想必是有话要对皇上说吧。”小路子看到萧云一身民间的装扮，心里也已经有了几分猜测。

“是。”萧云点了点头。

“您直接进去便罢，皇上曾吩咐过乾清宫上下众人，只要是您来，无需通报，不可阻拦，而今也并没有废除这条旨意，所以......”

萧云朝着小路子露出一抹开心的笑，“谢谢。”

“娘娘，皇上今日和平时有些不一样，您多费心。”小路子提醒道。

“我知道了。”

在小路子的注视下，萧云走到了房间门口，手按在门框上，可是她却没有立即推开，而是站在门口逗留了好一会儿，才推开了门。

“吱—”

轻微的开门声响起，门微微开了一道缝，缝越来越大，萧云也看到了她想要见的人。

他就端坐在御案前，正对着一本打开的奏折，细细地看着，曾经在那张桌子上，在他现在坐着的软塌上，他们发生过最亲密的事，而今他们之间却是那么的薄凉。

萧云朝着乾隆一步一步地走了过去，越是靠近，就越是觉得双腿像是灌了铅，脚步越是沉重，好像每一步的靠近，都耗尽了她全部的力气。

然而，从她进门开始，到她现在的靠近，他的视线，却始终是落在眼前的奏折上，并没有抬眸看她，就好似她不曾出现。

萧云站在他的一侧，并没有立即开口，只是怔怔地看着乾隆的侧脸，脑海中反反复复浮现的，全都是刚才在门口，他那冷漠的眼神。

而乾隆似乎也并没有想要和她说话的意思，而是拿起桌上的狼毫笔对着手上的那本奏折挥动着笔墨。

诡异的气氛不知道过了多久，直到放笔的声音响起，乾隆这才缓缓转过了头，那双漆黑的眼睛直直地盯着她看时，萧云才堪堪回过了神。

他的眼神，依旧是冷淡空洞的，就好像只是单纯地看向她，没有丝毫波澜的情绪。

萧云只觉得胸口像是被石头狠狠地压着似的，沉重到让她有些喘不过来气。

这样的他，让她觉得难受极了。

他和她两个人就这样地对望着，谁也没有开口。

蓦地，乾隆不知看到了什么，突然微微紧蹙着眉，然后别开了头。

萧云咬了咬唇，开口道：“弘历，我们好好谈谈好吗？”

“谈？谈什么呢？”他自嘲般轻哼一声，淡淡地道：“你不是已经不要朕的爱了吗？还想和朕谈什么呢？朕还能和你谈什么呢？”

萧云心口一窒，回道：“弘历，那是气头上的话，做不得数的，对不起，我也许不该说那些话，可是弘历，我说的不是没有道理，我们之间一直存在着一股莫名但强烈的猜忌，为什么我们彼此间不能信任如斯呢？这些天，从避子药那日开始，我一直都是战战兢兢的，从我回来之后，除了那件事，桩桩件件我都没有骗过你的，避子药我也同你解释过了，你不是也关了我好几天吗？这件事也已经过去了，延迟婚期，我也同你解释过了。”

他猛然像是想到了什么似的，低下了头，看到了她手腕上的玉镯还有指尖的戒指，微微松了一口气，“因为你哥的介怀，所以你要延迟婚期？也因为这些，所以你要在城楼和永琪见面，还彼此紧密的搂抱？”

萧云皱眉，“永琪只是凑巧。”

他抬起头，视线重新盯着她的脸，“你最近不想在宫里了？”

明明看向她是无比空洞的眼神，可是他的眼睛却还是那般锐利，一目洞穿人心，好像能够看透所有的事一样。

萧云愕然，她还没说，他居然就猜到了她今晚的目的。

当乾隆问出这句话的时候，萧云的身子震了震，就连呼吸都放轻了许多。

偌大的房间里，安静极了，他坐着，等着她的回答。

而她，全身有些僵硬地站着，看着他苍白冷漠的脸，好半晌才有些艰难地说道：“柳红还没醒，情况还没稳定，我想在会宾楼守着她，所以......”

乾隆的脸更加苍白了几分，“你都已经做好决定了，你现在来这儿，不是跟朕商量的，而是来通知朕的。”

“不是，我也是想要和你道歉的。”

“朕想要的从来都不是你的道歉，朕只不过是想要被爱而已，好像比登天还难。

那么你来，除了想要告诉朕你不回宫了，还想和朕谈什么呢？是不是还想要试图告诉朕，你因为你哥，依旧坚持延迟婚期，想要朕同意？云儿，你不觉得你很残忍吗？你找朕谈的每一件事，其实都是想要朕的妥协，你已经做好了决定，就只是想要朕点头。”

他说着，眉头越来越紧蹙着，双手团抱住了头，可是他的眼睛，却依然还是直勾勾地看着她。

头痛欲裂，就好像只要这样看着她，他的头就会疼的厉害。

可偏偏就算是这样疼着，他却还是想要看着她，可悲且可笑，这是他的一种本能，一种面对萧云的本能。

尽管乾隆这会儿的表情，依旧是冷漠的，看不出有任何的异样，可是他抱着头的手，却已经是青筋暴出，他的指尖在用力地抓着头，几乎是要将手指深深地插进骨头里似的，

“怎么了？”萧云察觉到了他的异样，急切地问道。

“头疼。”他冷冷回道。

萧云本能抬手朝着他伸过去，然而，在即将触碰到他的额头时，他的手突然抓住了她的手腕，抓的很紧，阻止了她的触碰。

“你没事吧？我只是想看看你没有发烧，是不是生病了。”萧云担忧道。

乾隆猛然从软塌上站了起来，把萧云整个人压在了桌子的一角，他的脸凑近在她的眼前，有些微凉的呼吸，喷洒在萧云的脸上，“就算朕疼死了，那又怎样呢？你在乎吗？你不是说不要朕的爱了吗？何况是朕的人呢？

没有了对你的执念，还有什么事是有所谓的呢？朕的心，也曾如那海浪般，为你起伏跳动，无数次，无数次，可是却停在了今天。

你可以为了任何人舍弃朕，朕从来就没有被你坚定地选择过，从来没有。

朕对你说过的每一句话，每一个承诺，朕都做到了，可是你呢？你对朕的承诺，有哪一个实现了？既不守诺，何必许诺呢？

朕曾经所谓的值得，今日回头一看全是朕活该，朕这辈子最难释怀的事，就是推朕入炼狱的人，也曾带朕见过绝美的天堂。

云儿，你要的自由，朕还给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