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洛阳一路追着萧云的行踪回到北京的乾隆第一时间便去了会宾楼。
“臣福尔康参见皇上!”
“云儿来过了吗?”乾隆语气焦急,开门见山的问道。
“没有,臣奉命守在会宾楼,并没有见云儿来过,会宾楼方圆几里都有我们的人在暗处蹲守,没有发现云儿的踪迹。”尔康起身回道。
“没有?怎么可能!朕从洛阳一路追回北京,云儿应该已经到了北京,她一定是听说了紫薇和亲的消息,她怎么可能没来呢?尔康,是不是你的人疏忽了。”
“回皇上,绝无可能,臣下的是死命令,而且派出的人都是臣的心腹,跟在臣身边已经多年。”
“大杂院那边呢?尔泰有没有消息传来?”乾隆不死心的又问道。
“没有,今早我已经派人询问过,依旧是没有任何动静。”
乾隆跌坐在椅子上,他以为他一到北京就能看到她的,怎么会这样呢?
明明已经追到北京了, 怎么还是没有见到她呢?
“傅恒,封锁城门,只留东直门,严查来往之人,挨家挨户给朕搜。”良久,乾隆开口道。
“皇上,臣以为不妥,格格在洛阳用了炸死的办法想要逃脱我们的搜查,所以这一路上我们才能顺着格格的踪迹回到了北京,一旦我们又开始大肆搜查,一定会引起格格的警觉,也一定会想到洛阳炸死没有奏效,格格一定会再想尽办法逃离我们的视线,这样势必会再一次失去格格的消息,眼下,格格已经认为在我们的人眼中,她已经是个死人了,那我们何不将计就计,这样才能有利于我们查找格格的踪迹,依臣看,还是维持原状,然后暗访格格的行踪,我们现在已经确定格格就在北京城,只要明珠格格和亲的旨意还在,她就一定会回来会宾楼,与其打草惊蛇,不如静观其变。”傅恒声音徐徐,条理清晰,给乾隆分析着眼下的形势。
当局者迷,旁观者清。
闻言,乾隆沉默了,他知道傅恒的话是有道理的,可他还是想早一点见到她,早一点,再早一点。
但眼下也只能这样了。
他挥了挥手,让尔康和傅恒退下了,也算是默认了傅恒的说辞。
......
空无一人的房间,思念再一次蔓延,吞噬着乾隆的四肢百骸。
萧云离开后的每一天,他都极其厌恶孤独,可是那么多的日日夜夜,他只剩孤独了。
“爱自有天意,但朕相信事在人为,云儿,不管你逃到哪里,朕一定会带你回家的。”
细细碎碎的声音伴随着浓浓的想念从他的口中溢出。
如果问他思念有多重,不重的,像一座秋山的落叶,像一座雪山的雪花。
爱恨情仇总不由人,他的心也早已被伤痕布满。
世界是苦的,但她的出现是要人命的甜。
他的掌心依旧仅仅攥着那枚玉佩,眼睛一眨不眨的盯着看,似乎要透过这枚玉佩,看到从前,她为他求得这件礼物的身影。
这是他的小姑娘留给他的唯一的物件。
突然,他神情一禀,似乎是想到了什么,猛然起身,他似乎猜到她如今的落脚之处了。
是他忽略了,会宾楼,大杂院,他都埋了人,那凌云寺呢?
凌云寺!
她如今一定在凌云寺!
北京城已经被他翻了又翻,她几乎没有别的落脚之处,之所以到了北京之后失去了她的踪迹,那一定是去了一个他不曾想到的地方。
而凌云寺恰恰是他忽略的。
他想过很多地方,唯独忘了佛门。
或许是他内心本就礼重佛家,也或许是因为是她,他早已乱了章法。
那个地方她曾去过一次,对她来说也不是陌生的地方。
乾隆越想心越颤,他要去见她。
“尔康!”他大步流星地出了门,口中喊着尔康的名字。
“皇上!”尔康闻声而来。
“京郊,凌云寺。”他冷冷的吐出了这几个字。
“皇上的意思是.......云儿如今在凌云寺?”尔康边跟着乾隆出了门,边问道。
“只是猜测。”依旧是冰冷的回答。
“那......皇上,让臣先去看看吧,如果云儿真的在凌云寺,臣一定将人给带回来,皇上一路奔波,应该好好休息,还是在会宾楼等消息吧。”尔康开口道。
“朕没事,朕要亲自去。”开口就是不容置喙的语气。
两人脚步匆匆,来到门口,“来人,准备两匹快马。”尔康吩咐道。
话音刚落,就只见匆匆赶来的李得胜,气喘吁吁的开口:“皇上,有格格的下落了。”
“在哪?”乾隆急急的问道,这时,侍卫牵着两匹马来到了他们几人的面前。
“京郊.....”
还没等他说完,乾隆便迫不及待地翻身上马,飞驰而去,尔康也赶忙上马去追,看来,皇上猜对了,云儿如今应该就落脚在凌云寺。
身后还跟着一小队人马保护着,马蹄声响起,一行人出发去了京郊的凌云寺。
......
这一次,或许是老天都在眷顾相思成疾的乾隆,他的确猜对了。
离开了一年多的萧云此刻就跪在凌云寺的大殿之上。
萧云在洛阳听到了紫薇要和亲蒙古的消息,她便决定了回京,但是到处是乾隆的人在找寻她的踪迹,无奈之下,她想到了炸死的方法,果然是奏效的,她一路顺利的到了北京。
但是到了北京的第一件事,她并没有着急的回会宾楼,而是转头去了京郊,来到了她曾经来过一次的凌云寺。
她看着这熟悉的层层石阶,回忆涌上心头,一步一跪一叩首,只为他的生辰礼。
故地重游就像是刻舟求剑,但只有那年胜过年年。
得益于上一次她求得了稀罕的九霄环佩的缘故,寺里的主持也算是与她是老相识了。
萧云跪于佛像前,身姿如松,门外钟声向,殿内阵阵佛音。
“施主,你所欲求不得,何必为难自身?”主持带着沧桑的口吻平静的开口。
萧云抬眼,复又垂下,她道:“我所求,不过是想遗忘一故人。”
“阿弥陀福,缘来缘去自有天定,既缘起,为何求落?”
“孽缘。”脱口而出的两个字让萧云红了眼眶。
“何为孽缘?”
“不该爱的人。”她又道。
“何为不该?施主,雨落尘烟三世情,因果循环,今生种种皆是前世因果,既缘起,又何故会落。”
“可我跟他......血海深仇......”她声音沙哑,带着细碎的哭腔。
“万般皆苦,唯有自渡,一执一念一浮生,一悲一喜一枉然,一切众生,皆具佛性,但因执念,沉沦生死,是非黑白,皆已在你心中,既有结果,何必执着。”
“对错可分,情字何解?爱他,该如何面对至亲?”
“世间一切,为因果所缚,执念为因,苦恼为果,一切不过是虚妄的枷锁。”
主持的一字一句,似梵音悠扬,声声弥漫在萧云的心头,回响在大殿之上。
......
乾隆骑马在路上疾驰着。
半个时辰之后,他便站在了凌云寺的山脚下,看着那层层石阶,嘴角扯起了一抹笑。
走过着石阶就能看到他的小姑娘了。
“云儿!云儿!”
乾隆的心里不断地念着她的名字,她离他就只剩下这二百六十六层石阶了。
一年前,她走过这石阶是为了给他求那极为罕见的九霄环佩。
一年后,他走过这石阶是为了接他心心念念的姑娘回家。
他有太多的话,想要对她说,他想要告诉她,别再躲着他了,想要告诉他,她曾经说过的爱,他懂了,想要告诉她,他很想她!
他没有办法忍受她离开的每一天,他爱极了她。
不知不觉,他沦陷了自己的整颗心。
他一步步的拾阶而上,原来二百六十六层石阶是这么的漫长,这么的陡。
终于......
他走过了石阶,跨进了凌云寺的大门。
他深吸一口气,从怀里掏出了一直放在身上的画像,画像中的她,眉眼含笑。
“小师傅,请问,你见过画像中的姑娘吗?”乾隆手持画像,声音都带着颤抖的问着一个正在打扫寺庙的僧人。
他是微服前来的,所以面前之人也并不识他的身份。
小师傅看着画像,笑着说道:“萧姑娘谁能不知道呢?她在我们凌云寺可是出了名的,去年一步一跪一叩首登上寺庙,膝盖早已是血迹斑斑,却又虔诚地跪在大殿之上整整两个时辰,最后求得了本寺的九霄环佩,施主来的巧,萧姑娘日前刚好又来到本寺,现在应该正在普陀殿同主持交流佛法,你往前走,穿过回廊,再往右拐,一直走到底就看到普陀殿了。”
闻言,乾隆的眸光闪了闪,原来是这么为他求到的吗?
他垂眸谢过,按照小师傅所说的路往前走着。
一步一步,乾隆走的缓慢,他一边走,一边想着见到她的时候,他的第一句话该说什么。
说好久不见吗?还是说他很想她呢?又或者是告诉她,从此刻开始永远都别想再离开他了呢?
然而,当乾隆真的见到萧云的那一霎那,所有的话,却都像是卡在了喉咙里似的,一个字都说不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