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心情复杂。

这个儿子是他最大的骄傲，也是他最放心的储君人选。无论是文韬武略，还是德行操守，都最称他的心意。

却不想，儿子因为一个女子离他而去。

让他更为窘迫的是，儿子心尖儿上的女子，也正是他心心念念执着了后半生的人。

一时间，他不知该如何面对永琪，连带着也不知如何面对小燕子。

乾隆的眼神迅速扫过永琪，“永琪啊，你和班杰明送小燕子她们回漱芳斋去吧，这儿有小路子他们守着呢。”

他需要一个人静静，好好儿地想想。

永琪听了，连忙拱手说道，“皇阿玛，您刚刚醒过来，身边不能没人啊。还是让儿臣留在这儿吧，让班杰明送小燕子和紫薇回去吧。”

言语急切，乾隆很是感慨，永琪这孩子一向孝顺。

摆摆手，“不用了，自己的身体啊，朕自己知道。倒是你们，这几天都没睡好吧？瞧瞧这一个个儿无精打采地，赶快回去休息。乾清宫又不是没有人了，要你们几个在这儿伺候？再说了，一会儿常寿他们就煎完药回来了，你们在这儿还占地方呢。”

尽管如此说了，永琪还是不放心，想再说点什么，被班杰明拦了一下，他先行了问安礼，而后说道，“那您好好休养，小燕子格格我们会好好地把她送回去的，请皇上不要担心。”

乾隆看着他，微笑着点点头。

“欸――皇阿玛，我给您倒的水，您还没喝呢，就急着赶我走啦？！”久不出声的小燕子终于忍不住了。

她刚把水倒好，结果这群人一窝蜂地全挤在皇帝的床前了，加上还有皇后在跟前儿――虽然这阵子皇后不怎么招惹她了，可她还是不愿意往皇后身边儿凑――就干脆站在桌子旁边，等他们一个个退出去后，再上前。

没成想，她水还没端过去呢，皇阿玛居然赶她们走？

小燕子向来没规矩惯了的，皇上本就宠她，也愿意迁就她，以至于她根本没顾忌什么尊卑左右，就这么直愣愣地抱怨起来了。

换作旁人，别说抱怨了，恭维的话都得掂量着说。

面对女孩的抱怨，乾隆心里颤了一下，他想起了临别时她说的那句“您别小瞧我，我还是船长呢！就您和紫薇下棋那天，我和金锁、永琪、班杰明一起去宫外的荷花池收集荷露，集了满满一大瓶呢，想着回来给您泡茶喝。可惜，被紫薇给撞翻了，您没喝着。”

略带惋惜的小脸和眼前气愤的小人儿逐渐叠在了一起……

“拿过来吧，朕要是不喝你这杯水啊，不知你还要怪朕多久。”他声音比刚醒时好了几分，只是还有些喑哑，刚好遮盖了细微的哽咽。

“欸！好嘞！”小燕子立马收起怒颜转为笑脸，笑呵呵地端着茶水几乎是小跑着过去。

乾隆看着她冒失的步伐，几乎是下意识地说，“你慢着点儿，”反应过来后，又接着说，“朕就在这儿，这么急躁做什么？”

小燕子嘻嘻一笑，把水往他面前一递“当然是让您快点喝水呀，您的声音都哑了，又说了这么多话，当然要多喝点水润润嗓子啊！”

乾隆自是拿她没办法，摇摇头，从她手里接过，饮了一口，温度正好。

“怎么样？烫吗？我特意冷了一会儿的。”小燕子问道。

对着她的目光，乾隆噎了一下。

这丫头向来大大咧咧，虽然有时也会有些细腻的小心思，可在照顾人方面，她还是有些大而化之。

这样的她，竟会考虑到水温。

“不烫，正好。”说完，将杯子里的茶水喝尽了。

小燕子高兴地说，“那就好，我听常寿太医说了，皇阿玛您得多喝水，这样身体才健康！”

她笑容如花，乾隆想着那瓶被洒的露水，终是忍不住说，“可惜啊，这普通山泉水还是不如露水来得清新。”

小燕子果然跟着他走，“是吗？嗯――这个简单！明天我就和紫薇一起收集露水，给您泡茶喝！”

他真不想这么稚气，竟和她说这种话，可他又实在割舍不下，“说话算数？”他问。

小燕子当即拍拍胸口，“那当然！我小燕子是什么人啊！一言既出，八匹马都拉不住！”掷地有声。

身后传来永琪和班杰明悉悉索索的笑声，安静的紫薇也忍俊不禁。

倒是乾隆习以为常，“那是‘一言既出，驷马难追’。那朕明天就等着喝你的露水茶？”

小燕子一点没被影响，她心里已经激起了万丈豪情，根本不在意自己是不是说错了成语，“嗯！您就放心吧！”

她脸上都是笑意，想来，她那时候也是这样满怀着期待和激情去给他采露水的吧？

所以，后来才那么失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