骷髅的礼物

“那可不，倒是你们，没想到你们和他们一样被这无用的皮囊所困，不如我帮你们解脱吧。”说罢，便取下了她身上的一块长骨向我们抛来。

　　我将白笺推到一旁，自己也退到了角落，躲过了飞来的长骨。

　　“呀，你们怎么不接我的礼物！”那女子用手指遮掩着嘴角溢出的几分诧异与几分愠色。

　　废话，骷髅的“礼物”也能随便接？不是惊吓就是深渊，我可没这么大的好奇心。

　　“自然是阁下的礼物太过贵重，吾等无功故受之不起。”我带上职业假笑。

　　那根长骨被冷落后就去寻我们身后的那棵树诉苦，但可怜的大树才热情地接过它的“手”，树皮便被蜕了个一干二净。

　　若是触及长骨，便会被剥皮！

　　这就是“解脱”的意思吗？

　　明明站得很稳，但我的灵魂却四处游荡无一落脚之处。我们与女子不同，无论树、人，若无皮，则……

　　“阁下有所不知，人生在世，还是要有点脸皮的。”

　　“不要脸皮的人还少吗？照样活得很好。”她轻笑一声，寒气与讽意已吹得我们衣袂瑟瑟。

　　“嗯？要我放过你们也不是不行，不如说说我来时唱的歌有什么寓意。”她的指尖落到了我的方向。

　　我连她唱了什么都不知道！只有几个模糊的词在脑海里渐渐消失着——“血流成河”“白骨露野”……

　　想到这里，我好像有了一个答案。能跟上面这两个词有密切关系的，除了利益之争还有什么呢？而且，还应该是大规模的利益之争——战争。

　　答案有了，但我却在回答和不回答的岔路前徘徊。

　　有什么好犹豫的？当然有！

　　那就是这个答案能否让她满意的事了。正确答案可能有许多，但能让她满意的，怕是只有一个了。而答出来的可能性是个负数。

　　当我们的人生中有一道不能答错的选择题却不得不做时，那就把它变成主观题吧。

　　人生这场赌局，若要笑到最后，自负便是大忌，无论何时都不能赌上一切。

　　我望向白笺，有一种重担落在了我身上，它名曰责任。我不能让白笺也被剥皮！

　　人生如戏，全靠演技，先来个抛砖引玉。

　　于是我将满腔悲凉与愁苦凝于双眸，哽咽里含着“同是天涯沦落人相逢何必曾相识”韵味，轻轻地抽泣，又尽力地刻制，露出“宁可枝头抱香死，何曾吹落北风中”的坚忍。用“笑看人间沉浮事，闲坐摇扇一壶茶”淡然旷达的语气说：“我懂，我都懂。”

　　先铺垫一下。

　　“可是如今这样，又是何必呢？”我摇摇头。

　　那女子似乎相信了我，也被拉入黑白与色彩相生爱恨的回忆中了。

　　何必呢？又是何必呢？她冷硬的骨头里似乎添了几丝不甘。

　　“那你以为该如何？”她好奇里夹杂着一缕轻蔑。

　　这个年纪，除了眼泪还能怎么做？别故弄玄虚了。

　　“放下。”此二字如大雁塔檐铜铃随风舞的声音。满载历史的厚重与哲思。

　　这是千百年来，先人后世经历的总结。

　　“你这是什么意思？说的话根本听不懂。”那女子有种被人耍了的感觉。

　　“别急呀。尼采说过：与恶龙缠斗许久，自身亦成为恶龙；向深渊凝视许久，深渊将回以凝视。世间总有尘埃，生命必有黑暗，我们要做的便是不让它扩散开毁掉生话中所有的色彩。那就先放下，再去反击。”

　　蓦地想起一句诗：“牢骚太盛防肠断，风物长宜放眼量”说罢，这戏快演成真的了，我也多有感慨。

　　本以为那女子该豁然开朗了，哪料到她却暴跳如雷：“说什么呢，谁听得懂，文绉绉的。”

　　一旁的白笺更是露出了无言以对的表情：“阁下莫要介意，她向来如此。让我来解释一下：就是要您不要沉湎于痛苦，因为那只会痛苦，不如忘掉它。”

　　这下子她该理解了吧。然而：“道理谁不懂？做着难而已。不过你们能说这么多，我就勉强放你们走吧。”

　　挥了挥手，迷雾消散，拨得云开见日明，她走了，我们回到了校园的榕荫小径，那些“争奇斗艳”的声音也去九霄云外游了。

　　“虽然过程有些曲折，但是可怜骷髅还是被我套路了，说起来还有点兴奋。”

　　“确实，你什么都没有回答她，她却放过了我们。我看出来了，你是假装猜到了答案，但这个答案有些悲伤，所以你没有点破，只是安慰她。这样她就会以为你猜到了而放过我们。”果然是白笺，向来知我心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