浮生梦十六

养心殿内专心致志批阅凑折的男子被一声惊雷给打断了，放下了手中的御笔。担心丫头和孩子因为雷声睡的不安稳，急匆匆带着小路子前往了承乾宫。

承乾宫的院落里寂静的异常，耳房里的婴儿哭闹的声与之形成了对比。刚刚踏入庭院的男子感觉到了差异，脑中回想起皇后的话小跑着奔向了内殿。女子的床前空无一人侍候，地上掉落的药瓶的碎瓷片仿佛一点点扎入了男子的胸膛。

听到室内的动静女子挣扎着睁开了双眼，眸中已无往日里精气神儿。面色苍白，额头上满是冷汗。努力的朝男人挣扎出一个笑容，让他心疼的拦在怀里。

“傻瓜，别哭。”女子用为数不多气力想帮男人拂去脸上斑驳的泪水，只是这眼泪不断她没能力帮他搽干净了。

“丫头，为什么要喝那瓶药？你怎么这么傻，你可以拖到朕来了。”巨大的压力让男子喘不动气上来，他如同陷入了一个深不见底深渊。将怀里女子抱得更紧了，将女子靠在自己肩膀俩个人零距离的贴着好像能把她刻入骨髓。

“爱上您的那刻小燕子就注定了万劫不复了，只是没想到老天爷成全了我的心愿。很庆幸您也爱我，这对小燕子来说就足够了。弘历，即使重来一次我还是会这么选的。”他们之间隔着身份、伦常、世俗的不认可，一开始就注定了这场悲剧的结果。但她还是如此深爱身边这个男人，与他曾经历这世间繁华也是一种美好。若老天在给她一次机会，她还是会这么选择的。

“小燕子！求求你别离开朕！这是圣旨！你听明白了吗？”感觉怀里的人儿一点点的虚弱，男人话里没有一丝圣旨的威严全是嘶哑情深的哀求。

“弘历，答应我你要好好的生活。帮我照顾好小云儿，没娘的孩子真的很可怜，还有就是忘了我……”女子凝望着男人的双眸，繁星点点莞尔一笑诉说着自己最后的心愿。她不舍得自己走了，留下男子一个人陷入痛苦。

“丫头，你可知身份、地位、规矩、世俗面前朕依然会选你？你怎么舍得让朕忘了你？今生、来世、世世，朕也一定会找到你。若上天要惩罚，就罚朕坠入阿鼻地狱。”男人喉咙发出呜咽声，肩膀颤抖着哭泣与眼前人诉说着。人生最苦不过阴阳相隔，丫头怎么舍得与他从此天上人间。

“我相信，但小燕子的皇阿玛是英明神武的。……我一直都相信……”女子看着眼前人眼神充满了不舍，她的爱情在男人这里得到了足够的回报。但是她的皇阿玛不能因她变成世人口中的昏君，他只能她一人昏君。声音逐渐的微弱，嘴角跟着渗出了鲜血在男人怀中逝去了。

感受着怀里人儿温度不断下降，男子想用自己的体温去温暖她。眼神涣散中透漏着忧伤和无助，无力的大声嘶吼却是发不出声音。跟随着怀中人儿一起一点点冰凉，心也跟着凉透了。他的小燕子死了，他的心也跟着死去了。

男子沉浸在失去的哀伤里，数年如一日早朝也罢了几日。躺在承乾宫的床榻上，仿佛还有女子的一丝气息不容他人打扰。殿外的耳房传来一阵婴儿的啼哭声，让男人想起了女子的托付。支撑起被打击后有些轻轻飘飘的身体，履步蹒跚的走向殿外的耳房。摇篮里的婴儿哭喊的厉害却无人照应，真是映了女子话没有娘的孩子真的很可怜。轻轻的抱起孩子，仿佛俩人之前真有什么割舍不断的关系男人心疼的感觉好像轻了一些。手不禁的抚婴儿的小脸，女孩灵动的眼神像极了小燕子。也许这是丫头在这人世间给他留的最后一丝念想了，眼神中浮现了一丝温柔。他要照顾好这孩子，以后到了下面好给丫头一个交代。

“小路子！怎么没人照顾格格！”嘶哑冷厉的叫喊声让小路子不由得一惊，他家主子已经几日未曾开口了。小跑着进屋答应着，召唤一批新的奶娘和嬷嬷照顾小格格。原来跟着照顾的人都被罚入辛者库，新来的人在也不敢怠慢小格格了。

早朝恢复了往昔，后宫也如同往常。男子每日在乾清宫议事，养心殿批阅奏折、宿在了承乾宫。在未进过慈宁宫请安，关于老佛爷的一切都视若罔闻，好像后宫中没有了太后老佛爷这个人存在般。

夏日里阴雨连绵的一个下午，淳贵人不慎滑倒在了荷花池。鲜血顺延着小腿蔓延开来，经太医确认是个成了形的女胎已经救不活了。男人第一时间封锁了淳贵人流产的消息，亲自去了一趟慈宁宫。他此行有两个目的，一是告诉老佛爷她彻底失去他这个儿子，二是她又添了一个孙女这个孩子就是他和小燕子的女儿。这将是他生命里最后一个孩子，从今往后他不会驻足后宫半步。

慈宁宫的辉煌亦如往昔，但吃穿用度大不如前连泡水的茶叶都是去年剩下的了。女子一口茶喝下如同咽下了苦涩，这味道她早年间失宠的时候也曾尝过不曾想当了太后还有机会体会。感叹着皇帝的所做所为像极他的皇阿玛，真是一个痴情种子。

“皇上驾到！”小太监的禀报让老佛爷差点将苦涩的茶叶噎在喉咙上，女子连声的咳凑着不可置信的目光里倒影出了男人的身影。

“咳、咳，皇上好大的驾子啊！怎么会想起过来看望我这个老人家？”女子放下了手中的茶杯，这是她赐死云妃后与皇帝第一次见面。目光带着狐疑，言语犀利中带着些警惕。

“老佛爷，您一向看中皇家颜面、规矩礼教。宫中刚刚添了一位皇女，朕特地前来向老佛爷禀告。”男人一个冷厉的眼神示退老佛爷身边侍候的奴才们，他们是应该谈谈了。

“十公主已经生了，日子过的还真快。皇帝这不对啊，这日子还不到……”老佛爷欣喜的盘算着日子居然差了两个月，看着皇帝目光都是询问。

“怎么不对？这就是朕第十个女儿，朕同小燕子的女儿。亏了您那日亲手杀害她母亲的时候，将她遗忘在了耳房不然朕怎么能有这么可爱的十公主呢？”男人一句话将老佛爷挡了个踉跄，他是告诉老佛爷这就是他的十公主。不同于以往与她商议后再行决断了，时移事易如今权利的柄端掌握在皇帝手里私自处置他的宠妃是老佛爷踩过界了。

“皇帝！哀家还是那句话名不正则言不顺！那萧云的身份稍微一查便知是化名，你当真要等到她曾经是还珠格格的被翻出来沦为天下人的笑柄吗？无论那女孩是否皇家血脉你都立不得，她是你不能公诸于天下的秘密啊！”老佛爷厉声嚇止着皇帝，提醒他不要被感情冲昏了头脑。

“老佛爷！这一切都是朕的选择！小燕子她有什么错？她只是爱朕而已啊！只要朕喜欢，这女孩就是朕的女儿！”红色的血丝布满了皇帝的眼睛，注满了眼泪在眼眶中打转愤怒的质问着老佛爷。

“你这个人，你这番情谊她就不该要也要不起！你这一生深爱过多少女子？你能为她做到背负天下骂名吗？在你与她之间哀家只能选择牺牲她，把对皇帝的伤害降到最小。”意识到皇帝爱的深沉老佛爷不得不解释起来，好不容易得见皇上一面总待想些办法缓和她们的关系。

“您不是在保护朕，您是在维护皇家颜面。小燕子既然选择了朕，朕就有她背负骂名的准备。”以往听到老佛爷这些言论的时候他都会心软，可惜的是如今他的心已经死了。无可奈何的背后只不过两权相害取其轻，对于老佛爷来说他的小燕子一向无足轻重。

“皇帝！若无哀家当年维护皇家颜面，此时皇上还能这么对哀家说话吗？”皇帝的话已然是把老佛爷激怒了，她这一生为皇家颜面牺牲了多少竟然被皇帝轻而易举的推翻。

“既然您心中只有皇家颜面，顾不得儿子以后朕便不再碍您的眼了。您喜欢礼佛，以后就让这青灯古佛以及您最重视皇家颜面陪您终老吧。”男子冰冷的话里不再有丝毫的情谊，转身挥动衣摆大步流星的走出了慈宁宫。这种没有一丝人情味的地方，他一刻也不想逗留只有承乾宫能令他安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