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来晚了

　　虽然阿宁说过这是一只获得了许可的队伍，可张海若知道，只是明面上的说辞而已。

　　她早在下车之时就察觉出了端倪，这种队伍，谁知道做过什么杀人越货的勾当。

　　普通的探险队伍哪里会需要雇佣兵呢，就连那营帐里的上好装备都是德国生产。

　　昨天晚上张起灵和黑瞎子去疗养院便是为了寻找此次进入魔鬼城的地图。

　　而定主卓玛和他的孙子扎西作为向导和翻译，正和一众人在营帐中商议。

　　张海若对这些萦萦绕绕的东西倒是没有兴趣，反正不管怎么说，她都是要去的，不想费那些无所谓的精神。

　　直觉告诉她，这个地方，她肯定来过，或许能在这里，找到一些属于自己过去的记忆。

　　再加上她身子又实在是冷的慌，就独自坐在在营帐旁的角落里燃起了火堆取暖。

　　也不知道他们谈论的怎么样，只瞧着火快灭了，张海若正想着添一些柴火，可身后的营帐却突然传来一阵吵闹。

　　说是吵闹，实际上又是满腔怒火的吴邪和难得蹦出一句完整话的张起灵。

　　这两个冤家……

　　“我回去也可以！但是你得回答我几个问题！”吴邪挡在张起灵面前问道。

　　张起灵平静地说，“我也在寻找答案。”

　　吴邪对于张起灵这番模样早已习惯了，又说道，“那阿若呢？她现在这个样子你也不管了？！”

　　张海若知道吴邪是在说自己，心中不免升起一股愧疚，果然现在的她，才是最让人操心的。

　　只是突然被吴邪这么一点到名，有些不知所措，茫然的摸了摸脑袋，“啊？”

　　张海若一声愣神，刚才还闹得不可开交的两人齐刷刷地转过头来看着她，很默契的呆了片刻，显然他们不知道她早在这里待了许久。

　　张海若其实不太明白，这有什么好争论的。

　　她深明大义地说，“咳……我其实自己也可以去的……”

　　“如果你觉得拖累的话……”她目光瞟向张起灵，声音越说越小。

　　张起灵没有回答她的话，他站在原地，目光却是紧盯着张海若，不知道在想些什么，眉头微微皱起，“……”

　　身后，听到声响的阿宁从营帐中走了出来，一脸看热闹不嫌事大的表情，“吵架了？”

　　张起灵头都没有回，直接漠视掉阿宁的存在，面无情绪的向张海若走来，她能感觉到周遭的气温都低沉了。

　　她僵硬的向后挪了挪脚步，想要溜走，却被张起灵突然抓住。

　　张起灵拉着她的手就走，一句话也没说，但张海若看他那样子却分明是生气了。

　　可他为什么生气？

　　张海若想不明白。

　　只是出于自己下意识的，被他牵引着，就那么跟着他走好了。

　　张海若望着他的背影，是前所未有的安心。

　　记忆可以遗忘，那感觉呢？

　　这个人，或许是现在的她和这个世界唯一的联系了。

　　张起灵，你到底是我什么人啊……

　　……

　　穿过错落有致的营帐，绕过一道道沙沟，直到离营地足够远了，张起灵才堪堪停了下来，张海若一不留神撞在了他后背的刀鞘上。

　　俗话说，伸手不打笑脸人，她揉了揉撞红的鼻头，努力挤出一个甜甜的微笑。

　　“怎……怎么呢？”

　　张起灵则是言简意赅，“回去。”

　　意料之中的话语，张起灵并不想让她介入到这趟塔木陀之行中，她默不作声，抿着唇想了好一会儿才反问他。

　　“我能回哪儿去呢？”

　　能回哪儿去呢？

　　张起灵垂下眸子，目光微动，似乎正在思考张海若问的这个问题。

　　他想，如果她需要一个可以停留的地方，并且值得信任的话，吴山居，是可以的。

　　“和吴邪回去。”

　　张海若一字一句道，“可是，我不想。”

　　张起灵又说道，“接下来的路很危险。”

　　张海若泯去脸上的笑容，抬起头直视着他的眼睛，眸光之下，没有一丝对未知危险的畏惧。

　　“我想和你一起。”

　　张起灵望着她，好半晌才出声，“阿若……”

　　这是从昨天晚上以来，张起灵第一次叫她的名字。

　　是阿若，不是满月。

　　“哥……我是人，不是个物件……”

　　张海若抓起他垂在身侧的手放在自己心脏的位置，张起灵片刻的迟疑之后，想要缩回手，可却被张海若死死按住，一下又一下的感受着那颗跳动的心脏。

　　张海若喉咙微哑，略带委屈道，“这里，是空的。”

　　“我连自己的名字都要靠别人告诉我，现在连找回自己的过去都不可以了吗？”

　　“满月也好，阿若也罢……哥，我会乖乖听话的。”

　　她近乎乞求道，“别再丢下我了。”

　　其实她自己也不知道，怎么就说出了这样的话，只是觉得自己心里像被割开一道口子，痛的不能呼吸。

　　本能的想要和张起灵一起，不论做些什么。

　　而没有过去，没有未来，找不到与自己有联系的东西，这种感受可以说是没有人比他更加了解了，只是……

　　“危险。”他说。

　　太危险了，所以，他不能带上她。

　　张海若渐渐松开他的手，像是骤然间被卸去浑身的力气，双手无力的垂落在身体两侧。

　　她抑制住内心无处诉说的酸楚与委屈，眼中噙满泪水，自嘲般的苦笑出声。

　　果然还是……要丢下她吗？

　　“我知道了……”

　　她胡乱抹去脸上的泪水，倔强的别过头，不肖张起灵再赶她走，自己转身便离开了。

　　“阿若。”张起灵出声叫住她。

　　张海若脚步一顿，内心纠结一番，最终还是转过身来，期盼他会不会改变主意。

　　“我从青铜门出来后，没有找到你。”

　　“……哦。”

　　张起灵没有了下文，依旧安静的站在那里，像幅画一样。

　　他们只是间隔了五六米的距离，透过灼热的日光，张海若依稀可一看到张起灵双淡漠的眸子下突然涌出的情愫。

　　心脏突然被刺痛，她别开目光，不敢再去看，不敢再去想。

　　张起灵……你是在害怕吗？

　　张海若胡乱抹去脸上的泪水，挤起一个短暂且苦涩的笑容。

　　“兴许，你来晚了。”

　　张起灵从青铜门出来之时，她早就被人带去西藏了。

　　然后……便是她失忆醒来的事了。

　　……

　　黑瞎子步态悠闲地走过来时，张海若正好与他擦肩而过。

　　瞧着这两人的模样，心知两人又闹了别扭，他见怪不怪，朝张起灵走了过去。

　　“这怎么还哭上了？”

　　“我这可是第一次看见她哭啊，当真是百年难得一见呀~”

　　黑瞎子双手环抱在胸前，望着张海若离去的背影。

　　“你不觉得她变了很多吗？或许现在我们见到的，才是真实的她。”

　　现在的张海若，会伤心，会高兴，会难过了，会把自己的情绪展现出来了。

　　张起灵静静听着，没有言语。

　　“你们之间的事，我也管不了，不过，我提醒你一句。”

　　“云顶天宫，那是她走运。”

　　黑瞎子目光深幽，话语间意味深长。

　　“哑巴啊，她不是每一次都能那么幸运的。”

　　“她即便是张家人，也就一条命，没了就是没了。”

　　黑瞎子哥俩好的搭上张起灵的肩膀，一偏头就对上张起灵那双略带探究意味的眼睛。

　　“你果然知道。”

　　不愧是张起灵啊，一下子就能捕捉到他话中的关键信息。

　　黑瞎子顿时心虚，结结巴巴一句话也说不完整，“我……”

　　哎呀~糟糕！一不小心他就说漏嘴了。

　　“这不重要。”黑瞎子装模作样地伸了个懒腰，“哑巴，这人啊，还是带在自己身边才最安全。”

　　黑瞎子作势拍了下他的肩膀，似笑非笑地离开了。

　　既然话已经说到这个份上，该怎么考量，那是张起灵和张海若之间的事呢，他无权再插手。

　　黑瞎子一走，再次只剩下张起灵一个人。

　　他仍旧伫立在那里，在燥热的风中，在热烈的阳光下。

　　他垂着头，不知怎的，忽地就想起了一些张海若以前的事情。

　　就像黑瞎子说的，从前的张海若从未把自己的情绪显露到外人面前过，她乖巧，听话，做事更是挑不出一点毛病。

　　自云顶天宫的事件后，他不知道张海若发生了什么，也不知道她为什么会失去自己的记忆，更不知道，她为何会去了南迦巴瓦。

　　第一次，他感受到了一个全新的张海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