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墨兰在段家的日子只能说是过得去，毕竟段家是有些家底的，还不至于不管她的饭，且段成潜活着时候到底也有几个狐朋狗友，比如顾廷烨，比如沈从兴，这些人的家眷有时候也是会上门来看看的。

虽然在墨兰看来，他们就是看笑话来的。

这话说的是段成潜的主公赵宗全的夫人沈从英，这位沈氏大娘子好歹算个便宜王妃，却偏偏好奇心强的不得了，看过了墨兰，假惺惺的掉了些鳄鱼的眼泪才作罢离开。

倒是那沈从英的弟媳妇邹珞琴是个纯善性子的人，很是怜恤墨兰青春守寡，会时不时过来跟墨兰说话。顾廷烨那边不必说，余嫣红死后他就没有续弦，还是跟着曼娘并昌哥儿蓉姐儿过。

墨兰也不是不分好赖的，她也乐意亲近邹珞琴。

这天邹珞琴又带着自家妹妹邹珞平来找墨兰说话，不知说到了哪儿，墨兰说了一句，“邹家嫂嫂也是不容易，一个人挑着三个家的事情。”

邹珞琴只是垂眸一笑，“我也不过是略尽些绵薄之力，给官人和大姐姐分忧罢了。”

邹珞平却是有些心疼的抢白道，“墨兰姐姐你都看出来了，唉……我姐姐是天生的劳碌命，一刻不得清闲，这回生了玉珠儿之后，身子明显不如从前好了，却也不肯保养……”

话说到了这儿，墨兰也劝了邹珞琴一句，“嫂子是贤惠人，可也总该保养自身，就是不为着自己，也为了几个孩子啊……”

邹珞琴勉强笑笑，“我何尝不想着保养自己，可从沈家到邹家，再到大姐姐那边，那么多事，都指着我一张口一颗心，实在腾不出空当来。”

墨兰眨眨眼睛，战略性的喝了口茶，她不太明白邹珞琴是怎么想的，邹家是自己母家，管管也罢了，沈家的话，邹珞琴爱操心管了也管了，可……帮沈从英管家这是个什么操作……

她试探着问，“嫂嫂恕我冒昧，那沈大娘子那头的事情，做什么也指着你呢？”

邹珞琴还没说话，邹珞平就接过话来说道，“谁说不是呢！那沈氏自己迷迷糊糊不着调自己受着就得了，何苦来带累我姐姐去！”

“平儿！”邹珞琴嗔了一句。

邹珞平却不甘心，“姐姐你还不要我说，前年为着她那点子破事，你五六个月的身子生生累得小月了，那沈氏就是个不靠谱的拖油瓶！”

眼看邹珞琴变了脸色，墨兰赶忙打圆场道，“嫂嫂别生气，平妹妹也是心疼你，这女人落胎最是伤身，何况五六个月的，莫说平妹妹，就是我这儿听着，都是心疼的……”

邹珞琴这才不好说什么。

墨兰看着邹珞琴蜡黄的脸色，心说：那沈从兴我也见过，模样跟兵马俑有得一拼，是怎么把他大娘子迷得好似三魂走了两魂半，为着他累死累活的呢？

反正她是做不来邹珞琴的事，如果她的女儿要学邹珞琴，她也一定会被气得半死。

想到这儿墨兰自己心下也有些讽刺：她这一眼望到头的人生也就这样了，要是……有点意外之事就好了。

京城·盛家

这天贺老太太上门来给华兰调养身体，所以华兰也是在家的，她与母亲说着话时候问起来，“我听说海家的事判下来了，柏哥儿媳妇怎么样？”

王若弗叹了口气，有些心疼得说，“知道她哥哥死在昭狱里之后就不太好了，如今也不见人，也不说话，现在镇日里烧着艾草……”

华兰“哦”了一声，心里不知是个什么滋味。其实她是有些同情海朝云的，但同情之余也有幸灾乐祸：她是嫉妒过海朝云的，嫉妒她底下就羊毫一个无才无貌无子的通房。

这时候兼毫匆匆跑进来，“大娘子，大姑奶奶，我们奶奶怕是要生了……”

“啊？”华兰一惊，“这日子是不是不太对？”

王若弗算了算，“不是才七个月多一点？”

兼毫道，“回大娘子话，我们奶奶今日用过饭后突然腹痛不止，烧艾也不曾好转……”

王若弗听了，两条眉差点拧出来一个疙瘩，“我过去看看。”华兰也匆匆跟着。

松涛苑

王若弗跟华兰在屋外等着，稳婆郎中都是早已经备下的，但听着海朝云不绝于耳的惨叫声，王若弗还是有些担忧。

华兰低声说了句，“我原以为她是个有福气的，却不想生个孩子这么费劲儿……”

长柏下值回来时候，王若弗也让人去请他，可长柏说忙了一天，歇一会儿再来。

待月上梢头时候，一声细弱的婴啼声传了出来，稳婆抱着孩子出来，“恭喜大娘子，二奶奶生了个姑娘。”

这时候恰好长柏进来，看孩子已生了下来，便只是淡淡的哦了一声，便老神在在的喝起茶来。

王若弗问，“这孩子怎么这样瘦小……我家也没苛待媳妇啊……”

华兰安慰道，“许是早产的缘故，娘你别担心，有道是七活八不活，没事儿。”

这时候碧月哭着跑出来，“不好了……我们姑娘血崩了……”

王若弗推了长柏一把，“还不进去看看么！”

长柏进去，安静的坐在床边，看着海朝云。

海朝云眼角似有泪珠，声音也是细若游丝，“官人……人说一日夫妻百日恩，你……可否答允我一件事？”

“你说。”

“碧月是打小儿跟着我的丫鬟，一来是为着孩子，二来，我也不愿她没了下场，你……便要她做个姨娘罢……”

长柏声音平静如水，“我家里是什么样子，你不是不知道，先前收用羊毫，我也是为了堵住悠悠之口，你知道的，便是羊毫，也只是个屋里人，羊毫从来老实妥帖，这个你也清楚。”

海朝云听了这话，闭上眼睛，眼泪刷的就下来了。

因着失血过多，海朝云当天就过去了，长柏也就开始了守妻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