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暮暮，炽白的路灯如同月色打在孟宴臣身上，他坐在花坛边，等着那个那么多年总在等待的人。
“宋焰，今天怎么下来了？”许沁开心的冲了过来，抱住了孟宴臣，察觉抱错人后，许沁嫌恶地后退，被孟宴臣紧紧抓住了双手。
孟宴臣不理解，他很想抓住与他共生的蝴蝶，却怎么也抓不住，他也不是不能接受共生的蝴蝶离开黑暗，寻找自己的花海，但他就是不能理解，为什么会是宋焰。
为什么在黑暗中共生的蝴蝶不去选择高飞的蓝天，而是另一片沼泽。
“放手！”许沁气愤的声音没有拉回孟宴臣不解的思绪，但手上用力抓住的劲却没有减退。
“那是我女朋友！”宋焰挑衅的声音响起，孟宴臣本能地将许沁护在身后。
“孟宴臣，你放手！”许沁奋力一甩，甩开了孟宴臣的手，快步地走到宋焰身后，一副受了委屈的模样。
“沁沁，你已经一个月没有回家了，爸妈很想你。”孟宴臣直直地看着那如同看仇人般看着自己的许沁，终于想起来今天他来找许沁的原因。
但好像……这个理由她都不屑一顾了呢。
“孟宴臣，离我女朋友远点！”宋焰放狠话似的撂下这句话，牵着许沁离开了。
孟宴臣站在那，看着远去相互依偎的背影，炽白的路灯投下一片阴影，拉长他的影子，孤寂落寞。
孟宴臣忽然觉得好累，从小到大都是这样，他总是被抛弃的那一个。
许沁刚来家里的时候，他真的好高兴，他在这规矩满满的家里被训练成一个傀儡，连玩伴都不能随意拥有。
他以为许沁是上天派来陪他的，可事实却并非如此。
因为愧疚，父母对许沁的严厉程度少了一半，就算嘴上禁止，但只要许沁闹一闹，孟家总会以最妥贴的方式满足她。
就像，许沁学医，付闻樱百般劝阻，但最后还是安排她去国外学医，打点关系让她进医院工作。
而他，查完高考分数后，却连看一眼生物类专业的志愿都是罪过。
他常常觉得父母爱的不是他，而是优秀的傀儡，万事不可丢面子，他仿佛一个撑场面的工具。
他很羡慕许沁，可以撒娇，可以娇纵，哪怕她总说家里呆着很压抑，哪怕十年的家她都觉得寄人篱下，只有孟宴臣知道，她的那些，是他羡慕不来的。
孟宴臣像丢了魂般坐在驾驶室里，最后调转车头，往肖亦骁酒吧开去。
“你怎么了？”肖亦骁来到包间，孟宴臣已经喝完了两瓶酒，肖亦骁明显感受出孟宴臣气场低沉。
“没什么。”
“你没事你喝这么多酒？”肖亦骁把温水递给他，看了眼手机，匆忙地交待，“我今晚有事陪不了你，你别给我喝了，听到没有。”
肖亦骁担忧地看了眼孟宴臣，急匆匆地走到吧台，“小周，把外套给我。”
接过周甜甜手中的外套，肖亦骁急忙交待，“我有事出去一趟，你给孟总叫个代驾。”
“哎，好的老板。”
周甜甜拿出手机，在代驾小程序里找到叶子并预约下单。
之前叶子帮她挡骚扰，将她护在身后，周甜甜还念着这份情，所以酒吧里有人需要叫代驾，周甜甜都会尽量预约叶子，让她能多接些单子。
“甜甜，是不是你又帮我接的单呀？谢谢呀！”叶子的微信弹出，周甜甜回了一个表情包。
叶子看到车牌后，内心忍不住雀跃，没想到这么有缘分，她又可以见到孟宴臣了。
站在孟宴臣车旁，叶子有些紧张地扣着手，等着孟宴臣出来。
下了电梯，走出自动玻璃门，孟宴臣远远就看见了叶子，眼里一闪而过的惊讶，快步地往车子方向走去，离叶子两米远的时候抛出车钥匙。
叶子伸手默契地接住，叶子打开车门，孟宴臣拢紧外套坐了进去。
很有默契。
叶子小跑着坐上驾驶室，起步车子汇入了密集的车流。
“孟先生您好，卡铭代驾为您服务，请你系好安全带。”叶子习惯性边系安全带边输出术语。
“我以为你不干这个了。”孟宴臣垂着眼眸，随口问道。
“没人会嫌赚钱的方式多的，您还没系安全带。”叶子礼貌地挂着职业微笑。
孟宴臣机械的抽出安全带系上，眼神还是看着前方。
“你喝多了吗？”察觉到孟宴臣的低落，叶子忍不住关心起来，回答她的是一片沉默。
孟宴臣无神地望着前方，酒气和乌木沉香水味混出醉意，飘进叶子的鼻腔。
孟宴臣一直保持着目视前方的姿势，像抽去灵魂的躯壳，一动不动，叶子时不时关切地瞟一眼，眼里满是担忧。
“前面要左转了，提前并线。”孟宴臣看着昏黄的路灯，声音低哑提醒道。
“看来真的没喝多。”叶子忽然放心的笑了笑，“像你这样的人，是不是从来不会醉酒啊？”
“我是个什么样的人？”
“极度自律，连借酒消愁都很自律。”
“是吗？那今天可能要让你失望了。”孟宴臣转过头，无奈地勾勾唇，窗外的路灯忽明忽暗地打在他的脸上，半掩着眼，疲惫不堪。
叶子关切地瞟一眼，欲言又止。
忽然，孟宴臣的酒劲上来了，车内密闭的空间让空气变得压抑逼仄，他按下车窗，习习凉风吹散了一丝难熬。
“哎！喝酒了最怕吹冷风，会头疼的。”叶子眼疾手快地将车窗升了起来，只留下小小的车缝透风。
胃里的热浪翻滚而上，孟宴臣止不住呕吐的反应，捂着嘴咳嗽起来。
“你没事吧？”叶子动作迅速地打右转向灯，开向可以停车的路边。
孟宴臣打开车门，半跪在地，扶着车柱呕吐起来。
叶子停好车熄了火，拿着抽纸小跑过来，“你没事吧？”
叶子轻轻的拍着他的背，帮他顺着气舒缓一下，孟宴臣剧烈地咳嗽，但空腹喝酒，干呕出来的也只有水罢了，并没有舒缓太多。
“给你点纸巾擦擦。”叶子抽出两张纸递给他。
孟宴臣擦了擦嘴，内疚道，“给清洁工阿姨添麻烦了，对不起。”
孟宴臣无力地坐上石墩上，全身无力，酒精的麻痹让他有种悬浮感，又像是压抑的海底忽然被人解救上岸，猛地吸入了新鲜的空气，却也让肺一下疼得揪起。
无力又麻木，脆弱又不堪。
叶子缓缓蹲下身，注视着他，柔声问，“你是有什么难过的事情吗？”
“没有。”孟宴臣摇摇头，否认道。
“像是在撒谎。”
“我没有。”孟宴臣撑着腿，看着昏黄灯光下冰冷的水泥地，喃喃道，“我只是，没有什么开心的事。”
“那你怎么样才会开心呢？”叶子看着昔日风度翩翩，温柔有礼的孟宴臣如今狼狈地坐在路边，像被人抛弃的孩子孤立无援，忍不住红了眼眶。
“再也不会了……”
孟宴臣轻轻闭眼，眼泪落了出来，那些压抑的种种像是找到了宣泄口，又像是早已溃不成军，终于在这样的夜里，撕裂开来。
叶子就这样蹲在那看着孟宴臣落泪，她注视着他，看了好久好久，久到孟宴臣慢慢恢复了平静，久到叶子的腿早已麻木。
叶子扶着还有些清醒意识的孟宴臣坐回了副驾驶，此时他已经像是任人摆布的娃娃，由着叶子将他扶着，系好安全带，关好门。
专心驾车的叶子并没有注意到，孟宴臣望着前方逐渐迷离起来的眼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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