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福康公主已册了兖国公主，出降。那日凌晨，宫女亲自为她化盛妆，以螺子黛画出倒晕眉，将金缕翠钿贴在她两侧笑靥处，两弯月牙真珠钿饰鬓角，颊抹斜红，额绘鹅黄，一笔笔勾勒好了，再在两眉间加一朵精心攒成的云母南珠花子。加上戴九翚四凤冠和金箔点鬓的时间也用了半个时辰，

赵徽柔的眼中带着笑意，自那日琼林苑，她看了秦尘述的面容，心中那点隐隐的抗拒，也荡然无存，对曹评也再无任何缠绵情意，苗贵妃曾告诉她，选丈夫头等重要的便是相貌，然后便是品性，至于才情家世本事上不上进根本不打紧，若能同时拥有，自然是最好的，没有也无所谓，她深以为然，只是不免有些紧张！

如今再穿上大袖连裳的深青褕翟，系白玉双佩，加纯朱双大绶，行走之间，好似高贵的神女！

欧阳修与礼院诸博士拟订的公主婚仪颇循古制，令驸马家用雁、币、玉、马等物，陈于内东门外，再由入内内侍送入禁中。清晨驸马秦尘述乘马而来，至东华门内下马，礼直官引其入内，立于内东门外，躬身西向，以待公主。

徽柔先往福宁殿拜别父亲。宋仁宗实在对这桩婚事不喜，只推说病了，不肯再见公主，又去向大娘娘道了别，刘娥看着这个虽非自己亲生，却也总在自己周围打转的小公主，如今已经要出降，忍不住说了许多话！

此时赵徽柔的卤簿、仪仗已陈于内东门外。从福宁殿出来后，徽柔在数百宫人簇拥下，缓缓来到内东门，升厌翟车。厌翟车驾赤骝六匹，车厢是赤红色，饰以次翟羽，御尘的布幔幰衣是紫色，垂红丝络网、红罗画络带、夹幔锦帷。车厢内外有金饰，间以五彩，两壁有纱窗，四面雕有云凤、孔雀，刻镂龟文，顶轮上立着一只金凤，横辕上则立凤八只。车内设红褥座位，有螭首香匮，设香炉、香宝。整个车身金碧辉煌，好似那载着神女的香车……

俟赵徽柔升车，秦尘述再拜，先引马还第。待吉时到，公主车驾启行。仪仗行幕最前方，有街道司兵数十人，各执扫具和镀金银水桶，前导洒注，称为“水路”。其后是两列着紫衫，戴卷脚幞头的侍者，担抬着那数百箱嫁妆。之后跟着的，是数十名乘马的宫嫔，皆着红罗销金袍帔，戴真珠钗插、簇罗头面，两两并行于道路左右导扇舆，这一行列名为“短镫”。再往后，便是数十名陪嫁随侍的宫人内侍和公主及后妃车马。

这厌翟车前后用红罗销金掌扇遮簇，方扇四面，圆扇四面，引障花十枝，烛笼二十盏，行障、坐障各一。皇后乘九龙檐子亲送公主，苗贵妃与宫中有品阶的内命妇亦乘宫车紧随其后。车马队列浩浩荡荡，绵延数里，一路行去，京中人潮涌动，观者如堵。

仪仗队列前进徐缓，迁延一个多时辰，才至公主与驸马的新宅第。秦尘述早已在大门前等候，俟公主降车，有赞者上前引驸马向公主长揖为礼，迎接公主入内，公主行至寝门前，秦尘述又揖，并导之升阶，请她入室盥洗。

赵徽柔重理妆容之后，婚礼掌事者请公主与驸马对位而坐，秦尘述又再向公主一揖，才与公主同坐，对饮三次，再拜，然后接受皇后所赐的御筵。御筵共九盏，一一行过后，皇后与诸内命妇惜别公主，起驾回宫。

婚礼的繁琐让赵徽柔感到好不拘束，屋外喜宴觥筹交错，沉重的钗环，让徽柔很不适应，便叫侍女为自己卸去，露出了一张清丽芙蓉面，秦尘述也往其中走来，只瞧那秦尘述面貌如玉，丰神俊朗，端得是潘安在世，宋玉再生，福康公主将手主动伸到他的手中，二人紧紧相拥，龙凤双烛烧到了天明！

到了辰时，赵徽柔携着秦尘述，向东昌侯和东昌侯夫人行了一个普通家妇的礼，吓得东昌侯连忙将赵徽柔牵了起来，差点也跪了下去，只看赵徽柔甜蜜羞涩的面容，便知她真的很喜欢自己儿子，便也放下了心肠！

刘娥特许东昌侯世子跟随公主居住，东昌侯和其夫人，在公主宅住上了三日，见过了新妇便回东昌侯府，这一份特许，倒是解放了双方，和对方相处，虽说和睦，但也规矩繁多，总觉得束手束脚，这样恰到好处，秦尘述虽说不上聪慧，却品行端正，温柔敦厚，想来出不得差错，只是还对秦尘述说了不少，要对公主恭敬，待公主忠贞，且不可摆夫君架子之类的话！

解决完其中女儿的婚事，赵昕和墨兰的婚事也在提上日程，苗贵妃召过女儿几次，瞧着一对璧人温柔缱绻，恩爱和睦，也放下了担忧，琼林苑的事她也听说了，顾廷灿原是她给赵昕看重的娘子，虽说是成不了了，但她也不愿这个女孩嫁入狄家之后，有受委屈的可能，便去求刘娥将廷灿接入宫中，收作自己养女，为她赐个郡主的封号，让狄家不敢小觑了她去！

刘娥也很喜爱这个从小看到大的孩子，便微微颔首，点了头，此后顾廷灿果真进了宫，封了清河郡主，陪着苗娘子居住，刘娥实在也喜欢她，这下顾廷灿成了宫里的小团宠，宫里的小孩也常陪着玩耍，宋仁宗期间看到了顾廷灿的容光，只觉比自己的初恋王氏还要有过之无不及，起了点花花肠子，想起睡妃子养女也是合法的，却被刘娥一句：“廷灿年幼，官家如今几岁了！”给顶了回去，碍于孝道，也只能歇了心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