顶神仙

黄河岸边有座小城。

　　小城最东端，离市中心还有几十公里远有个小镇。

　　小镇最西边，靠河南岸有个小村子。

　　村子里人人都有秘密。。。

　　从拜师到师父因桃色事件被抓，满打满算不过两年时间，时间虽短，但在郭喜梅看来，却是她前半辈子过的最舒心，最满足的一段时光。

　　之所以有这种看法，不是因为物质上的充裕，而是源于自己对自己深深的认可——原来自己不是一个普通的中年农村妇女，自己真正的身份是个神仙。

　　当然郭喜梅并不会直接这么给别人说：‘我是神仙’她也怕被别人当成疯子。对外宣传时，她说的是：‘我头上顶着个神仙，是这个神仙在凡间的代言人。’她永远也不会忘记师父给她说的话。师父说：“喜梅啊，你头上顶着的可是齐天大圣孙悟空，你注定不是普通人，迟早是一定会升天成仙的。”

　　知道了这个天大的秘密后，50多岁的郭喜梅一下子神清气爽起来，多年的郁结也顿时烟消云散。再看着村里旁人家盖得三层楼和小汽车，再也不会被气憋的无法呼吸了。

　　相反，她会不屑的冷哼一声，然后说：“这有什么的啊，在我眼里都是大粪，我是什么身份，我是什么人，我比他们所有人都强。”

　　其实郭喜梅真正想用的词是粪土，因为在她脑海里隐隐有一段关于高人对钱财的评价，应该是从某一部电视剧里听来的——视钱财如。。。

　　粪土两个字郭喜梅怎么想也想不出来，但她知道和大粪有关系，所以就说了上面的话。

　　郭喜梅还不知道自己头上顶着神仙的时候，过得日子并不痛快。用她自己的话说：“自从嫁给了苗黑蛋，就没过过一天舒心的日子。”

说这话有两层含义，第一层，郭喜梅是想表达自己在嫁苗黑蛋之前过的是好日子，这是真的。

　　因为郭喜梅是隔壁村长家的女儿，上面还有4个哥哥，从小就是当宝贝养的，在那个年代都没有干过活，还是高中毕业，算是当年的高学历人才，自然过得舒心。

　　第二层含义就是表面的意思，是后悔嫁给了苗黑蛋，这句话半真半假。

　　其实当年两人是那个时代少有的自由恋爱，两人是初中同学，而且还是郭喜梅先对人家苗黑蛋有好感的。

　　她早就知道苗黑蛋家兄弟多，条件差。而且自己的父母也坚决反对，但从小娇惯的郭喜梅当年就看中了苗黑蛋的一表人才，哭闹着非要嫁，最后家里人因为太疼她，就称了她的心意。

　　现在说这个‘全不舒心’自然是假的，最起码结婚当天，郭喜梅是心满意足的，因为有照片为证。

那天她穿着红棉袄，梳着一条大辫子，辫梢上还扎着红头绳，配上一个大红嘴唇，笑的跟朵花似的。

　　估计郭喜梅说的不舒心，源自改革开放后，因为在改革开放前，大家日子过的都差不多，顶多是你家一天吃两顿干的，我家一天吃一顿干的，也就这么点差别。

　　可改革开放后，人和人的差距就显现出来了，就拿郭喜梅这个村子说吧，有钱的人家里都盖起了3层小洋楼，小轿车也不是一家一辆了，有的家里恨不得人人都有一辆。

　　可郭喜梅家呢，过得依旧还是苦日子。

　　人们都说为什么别人有钱，你没钱，肯定是因为你懒，不努力。这话听着很有道理，可到事上却不一定对，至少在郭喜梅家就不成立。

　　因为苗黑蛋是村里少有的利索人，干什么都是雷厉风行的，从不偷懒耍滑。可不知什么原因，就一直发不了财。

　　看别人养猪能发财，他就借钱去养猪，可刚养了一年就赶上了猪瘟，赔的那叫一个惨，吓得他以后再也不敢养猪了。

　　后来又见人家养鱼发财了，自己又贷款去养鱼，第一年不错，的确挣了点钱，见到了利。于是心气大涨，在第二年就把挣的钱全拿了出来，又借钱扩展规模准备大干一场。

　　可偏偏那一年赶上了鱼价大跌，最后是白忙活一场。

　　再后来见外地人在他们这儿租地种西瓜看着挺来钱，自己就跟着人家学种西瓜，可明明都是一起种的，人家都挣钱就他赔钱。

　　如此种种还有很多，就是这种想方设法，出了大力却怎么也挣不来钱，又无力找出缘由的经历，让苗黑蛋和郭喜梅都对命，运的神秘力量产生了深深的信服。

　　用苗黑蛋安慰自己的话说就是：“命里只有八分米，走遍天下不满升。”用郭春梅对苗黑蛋的话说就是：“你就是个穷鬼命，干什么都不行。”

　　埋怨完丈夫的穷命后，郭喜梅并没有想着用自己的小姐命去为家庭努力出一个幸福的未来。

　　她走向了另外一条路，想通过神明改变自己家的风水还有丈夫的运气，还想让自己的丈夫出去拼搏。

　　郭喜梅之所以这么做，也是有自己的苦衷的。其中可以对外人说的是自己的身子弱，经常头晕，胸闷，还会总被脏东西上身。

　　郭喜梅爱给别人说自己被上身的经历，不但爱说还当着别人的面表演过几次，村里不少人都见了。

　　其中被最多人看到的是有一次，一个债主上郭喜梅家要钱，两人正说话的时候，郭喜梅突然双眼一闭，浑身颤抖起来，从上抖到下，传到了膝盖一抖一软，顺势就倒在地上，口里吐出白沫来，吓得要账人赶紧出门叫人。

　　当附近人听说了都来看热闹的时候，郭喜梅已经由躺在地上变成了坐在地上，眼睛虽还是闭着，但嘴里已经不再吐白沫了，而是咧着大嘴露着牙花傻傻的笑，一边笑一边开口嚷嚷：“二子，我想你了，我回来看看你。”

这让本想上前搀扶她的人一下子都愣住了，一个个呆立在原地不敢动弹。

　　一个原来是来看热闹的老太婆听到郭喜梅的话，突然激动的冲出人群，很有经验的大声叫嚷：“都退后，这是脏东西上身了，应该是二子他妈的魂回来了。”

　　二子是村里一个中年人的外号，他妈妈一个星期前刚刚去世。

　　看热闹的人一听，都不敢吭声。只有那老太婆上前和还在笑着的郭喜梅对起话来，不对，确切的说不是和郭喜梅说，而是和二子他妈说话。

　　那老太婆应该和死去的老人关系不错，也可能自己生活过得也不顺，平时有没有多少人愿意听她说话，说以趁着这机会开始滔滔不绝的说起来，说的大都是自家儿女不孝顺之类的问题。

　　而且说着说着还哭起来了，最后竟也一下坐在地上，把这里当成了诉苦大会的现场。搞得看热闹的众人不知是该笑话郭喜梅上身还是该笑话老太婆家的闲事。

　　最后还是在苗黑蛋回来后才结束了这场闹剧，只见他一把把坐在地上的郭喜梅生生拉了起来，接着像拉了条大麻包似得把她往屋子里拖。

　　这一过程，苗黑蛋始终黑着脸，没有说一句话，而郭喜梅呢一动也不动，真如死了一般。

　　苗黑蛋顾完媳妇才来打发众人，他先把哭的一脸鼻涕泪水的老太婆请走，然后把围在他家的人都撵出去。

　　最后咣当一声重重的把院门关上，像是大门惹了他似的，大门无辜的铛铛直晃。

　　清空了家里的闲人，苗黑蛋就去做饭去了，不再管屋里的郭喜梅，好像什么事也没发生一样。

　　当然那要账的早就走了，毕竟哪有人会在别人家出事的时候还来要债的，这也太过分了。

　　要账人做的不过分，倒是苗黑蛋做的很过分，这是当时看热闹的人共同的看法，因为苗黑蛋面对脏东西上身的媳妇太狠了，太不在意了。

　　至于苗黑蛋有没有什么苦衷，就没人管了。

　　苦衷，肯定是有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