母亲去世

青古山，一个与世隔绝之地。在这里没有春夏秋冬四季之分，有的是百花长开，是青草长绿。因此，这也是个人人向往的仙乐之地。

然而此刻，这里正遭受暴风雨的冲刷。

天空阴沉，乌云密布，翻滚的团团铅黑色阴云里，不时传出隆隆的雷声，狂风怒吼，席卷着层层叠的黑云，犹如万马奔腾。

雷声逐渐在参差的云层里点点的炸响，一道道霹雷穿云而过，犹如闪亮的利剑，电光直劈而下，横贯天际。

粗壮的长青树下，一个少年正笔直的站立在雨夜中，他戴着一顶树枝编织的斗笠，身着黑色玄衣，腰间挂着一把黑色的弯刀。

雨滴穿透力极强，不过几个钟头，他的衣衫已经湿的不成样子，凸显出他瘦削的身体。

发丝紧贴着脸颊，一路蔓延到脖颈。雨水顺着头发，滴落在衣领内。冰凉的触感，让他忍不住瑟缩一下。

光洁白皙的脸庞，透着棱角分明的冷俊；浓密的眉毛叛逆地稍稍向上扬起，长而微卷的睫毛下，幽暗深邃的冰眸子正垂眼看着地面。

他的目光所及之处，是一个坟墓，碑木上刻着——“沉香之母杨婵”的字样。

“母亲……”，少年良久才开口说话，一句母亲，撕开了他最后一层伪装。他一直压抑的情绪，此时此刻再也控制不住了，他的眼眶瞬间变得通红。

长时间的站立，让他双腿变得僵硬。母亲去世的消息，不断冲击着他的意识。最后，他不堪重负的跪跌在地面上。

地上的水坑受到膝盖的挤压，形成了一朵白色的水花，水花的花瓣，落在水面上，形成一圈又一圈的波纹。

巨大的压力让他喘不过气，他像是走进了一个巨大的深渊，他双手掩面，所有的情绪都在一瞬间爆发，喉咙里发出压抑的呜咽声，肩膀也跟着颤动起来。

今年他才十五岁，和母亲重逢不过三个月而已。

老天真的是给他开了个天大的玩笑，让他在这么短的时间内，经历得到最渴望拥有的，同时又让他经历失去最重要的。

他恨自己的无能，也恨那个母亲唯一的哥哥。母亲到死之前，最希望的不过是见他一面。可是……从始至终，他都没有出现。

不知过了多久，天空开始蒙蒙亮起，阳光透过云层，洒在大地上。

黑夜即将过去，光明正在到来。雨里那个悲伤又脆弱的少年也终会在这个夜晚完成最终的脱胎换骨。

他本身也不是什么好人，在没被母亲带到青古山时，他还是一个会把欺负自己的人，加倍的欺负回去的狠厉之人。虽然不会要了他们的性命，但是会让他们生不如死。

其中，他最喜欢的报复手段就是——水溺。看着那些被他按在水里，因为缺氧而不断挣扎的人，他的内心充斥着让他心跳加速的快感。

这段时间，母亲教了他很多。母亲让他要主动去帮助弱小的人，要学会包容，要学会放下。他原本想成为母亲期待的样子。

不过……现在也没什么必要了。

天亮了，天空的边缘，高山的交叠处，出现了一抹淡淡的彩虹。

少年站起身，弯腰捡起地上的斗笠，随后戴在头上。苍白的脸颊上还挂着未干的泪痕。

被咬的出血的唇瓣张张合合，最后愣是没吐出一个字。说什么呢？他有很多话想说，但是，从哪里开始说呢？他一时间没了思绪。

他舔了舔唇瓣，吞咽口唾液，干到发疼的嗓子在一瞬间得到了滋润。原本像是吞了刀片的嗓子，舒服多了。

思绪良久，少年缓缓开口，“母亲，你放心吧，我会找到舅舅，在我没成年之前，我会一直跟着他的”，说到此处，他顿了顿，右手下意识的握住刀柄，“可是……我还是不能原谅他”

他知道母亲从来都没有怨恨过舅舅。相反，母亲对舅舅一直都很尊敬，都很敬爱。

不过，不埋怨，不代表没有错。身为她的亲哥哥，在自己妹妹嫁人之后就再也不闻不问，难道还不够狠心吗？

心里的芥蒂一旦形成，就很难改变对那个人的看法。

如今还没见面，杨戬在他心目中，无情狠心的形象就已经根深蒂固了。

沉香回到和母亲一起住过的地方，虽然已经过去了数天，但是这里什么也没有变。

他推开栅栏，走进院子，树下的秋千还在风中晃动着，记忆的思潮如泉水般涌了上来。

回忆。

“母亲为什么要做这个？”，沉香站在杨婵身边，歪着头疑惑的询问着。

在这里，只有母亲和他两个人。而母亲向来不喜欢这种东西，他也已经十五了，早就过了孩童的年龄。

杨婵放下手里的木板，伸手把沉香拉到面前，她笑的很温柔，不过，沉香还是扑捉到了她眼底深处的忧伤。

她摸摸沉香的头，开口回答道: “当然是给沉香做的了。”

　　“可是母亲，我已经十五了。”

“不管沉香多大，在我眼里，都是个孩子，都是个……需要被疼爱的孩子。”

思及此，他轻轻抚摸着秋千的绳索。粗糙的麻绳，让他指尖有些泛疼。仔细一看，才发现，手指不知何时破了。

麻绳吸了水，血在上面扩散的很快，没一会就晕染了大片。

他摇摇头，让自己不要再多想。快步走进房屋，回到自己的房间。

换件衣服，随后又简单的打包了个行李。

走出院子后，他回头看着生活了三个月的地方。

“母亲，我会回来的……”

话音刚落，一阵风迎面吹了过来，冷风拂面，黑色的衣袍飞扬，发丝也在空中纷纷扬扬。

“哈……”，沉香一愣，反应过来，“噗嗤”一声，轻笑出来，唇角的笑意难以抑制，连带着眉眼之中也有了丝丝笑意，“母亲是在送行吗？

他对着房子拜别，戴上斗笠头也不回的转身离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