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八章

翌日，小夭和璟先一步到了防风意映买在轵邑城南边的宅院。防风邶和阿念好一会儿了才到访。

防风意映我还以为你们两个不来了。

防风意映一直在院里左等右等，看着门口防风邶和阿念他们半天没有来，她心里都开始失落起来时，防风邶才和阿念姗姗而来。

阿念笑了笑，有些不好意思的向防风意映解释。

阿念（皓翎忆）我起晚了，防风邶一直在客栈外等我，所以现在才来。

防风意映看向二哥，邶颔首一笑而不语。防风意映没有再继续计较，小夭和璟这时从后院走了出来，穿行在回廊里，正往前院来。

阿念细细瞧了瞧防风意映的这座宅子。位置处于轵邑城靠南，住宅外的街上热闹非凡，可宅内却很安静。前院正中央有一处水池，池中立着假山，伴着一旁的并蒂莲花，倒映在水中。绕过水池，就是庭院里的回廊，穿进回廊直走进去就是后院。璟和小夭携手出了回廊来到前院里。

这次是真的光明正大的，手拉着手。

阿念（皓翎忆）姐姐，你俩什么时候成亲啊？

阿念一上来就问小夭这个问题。小夭微红了脸，笑了笑，然后看向璟说。

小夭（玟小六）我和璟已经商量过了，等玱玹哥哥在中原站稳了脚，等他得到了想他要的一切，我就和璟安心回皓翎去举办婚礼。

涂山璟（叶十七）对，到时候还请防风公子和防风小姐赏光，都来参加我和小夭的婚礼。

不管过往如何，璟如今都对防风意映客客气气的，毕竟他心里也是默默感激着意映，是她和自己退婚好成全了他和小夭。防风邶自是一脸无所谓，既然别人亲自邀请了他，他就爽快应下。

防风邶好啊，到时候你大婚时，我可要找你痛饮几杯。

防风意映哥！

防风意映推了推防风邶，她一脸的不高兴。

防风意映你净想着喝酒了！

防风意映转头就去拉住了阿念，将她拉到了防风邶的面前，她将阿念的手和防风邶的手紧紧握在一起。然后她才满意的点了点头。

防风意映哥哥，你看，这才对嘛！璟公子都和小夭商量好什么时候成亲了，你们两个……还不争口气啊？

看着邶和阿念手拉手，她满意是满意了，可还是忍不住说她那个不争气的二哥几句。

防风邶和阿念相视无言，防风邶心里在惆怅，在纠结，心情瞬间五味杂陈。阿念心泛涟漪，久久不能平复。同时她的脸上显露更多的是对防风邶的期待，她在盼着防风邶能为了她，再迈出去一步。

其实她内心深处不单单只是想和防风邶做一时的相好。她何尝不想像璟和姐姐那样，来日结为连理，长相厮守。

可是……

阿念松开了防风邶的手，她心里很失望。

可是他们之间……不可能。

防风邶摇头一笑，心里发酸，他垂下眼眸，眼底有哀伤，不敢继续看着阿念。

瞬间院里气氛僵持起来，防风意映笑了笑，为了缓和一下气氛，她叫他们同自己进入后院。后院里面搭了个凉棚，棚顶盖满了紫藤萝如瀑布般，往下蔓延着，随着院中的微风飘舞着。凉棚内有着一张圆石桌，石桌上已经备好了美酒。

五人围绕着石桌坐了下来。

防风意映二哥昨日不是说让我准备好美酒吗？这壶酒，可是上好的佳良。

防风意映先为防风邶斟满一杯酒，然后依次给璟，小夭和阿念斟酒。防风邶拿起酒杯，饮下同时一股浓厚酒香扑入鼻中。防风邶满意点头。

防风邶确实是好酒，香醇浓郁。

防风邶小妹有心了！

璟和小夭轻碰酒杯，同时饮下。阿念心里还在隐隐难受，她一口就把杯中酒饮下肚，瞬即喉咙又涩又苦，腹中似有火苗慢慢燃起。阿念被那杯酒折腾的脸色难看起来，防风邶见她不适，连忙起身去半搂住了阿念。

防风邶阿念，你还好吗？

小夭他们也同样担心的看着阿念，阿念抬起手晃了晃说。

阿念（皓翎忆）我没事，喝猛了。

随着，众人一笑，放了心。

可防风邶还是有些不放心她，他的手轻轻抚了抚阿念的背，希望她能好受一点。倏地，阿念就趴到了桌子上，睡了过去。防风邶的手僵持在空中，他愣了愣，在大家又为阿念担忧起来时，他急忙将阿念打横抱起，在防风意映的带领下来到了一间厢房里，防风邶将阿念躺在了床上。

小夭（玟小六）唉，阿念不适合饮酒，若是轻微的还好，若她喝了过浓厚的酒，一杯就倒了。

除了防风邶，其他人随后皆退出了厢房。防风邶执起阿念的手，握在了手里 ，他坐在床边静静看着，等着阿念醒来。

阿念（皓翎忆）相柳……别走。

阿念开始说起了梦话，她躺在床上，身体受到了梦里的她的影响，而引起反应。她摇了摇头，嘴里喃喃着，一直念着相柳。

大雾连天，弥蒙似幻。这里的天很冷，地上铺满了洁白无瑕的雪，阿念脚踩在雪地里，一步一印。她缓缓来到了雾霭之中，周围什么也看不到，她不知道自己目前置身于何处。再往里面雾浓处走去，渐渐地她看见一人影置身于雾中，若隐若现。在阿念充着好奇心慢慢靠近那人影时，随着忽然连天的迷雾散去，大地明亮起来，天上飘起了雪。阿念这才看清周围环境，发现自己竟然置身于一座海岛上。

她看见雪地里从洁白慢慢渲染了鲜血，一滴一滴的血落在雪地里，彷如一树梅花花苞，瞬间绚丽绽放，鲜红艳丽。阿念的脚绕开血滴，继续往前走去，有浓浓血腥味弥漫在空气里，没入她的鼻腔里。她又看到地上四处扎满了带着血的箭，箭羽上淋漓着血液，缓缓滴落在雪地里，绽放成了红色的花。

周围，异常寂静，连空气里都透着死亡的气息。阿念忽然双脚一软，瘫坐在了地上，她双目圆睁，眸中透着惊恐，泛起泪光模糊了视线。她惊慌失措着，往前方爬去。爬到了一身白衣沾满了血渍的男子面前，他跪在雪地里，手握着长柄弯刀支撑着自己的身体，凌厉的刀锋上染满了敌人的鲜血，顺着长柄流下。而他自己浑身刺满了箭，箭箭洞穿血肉，穿透心脏。一身白似雪的衣服，被鲜红的血色渲染了。

阿念颤颤巍巍着，抬起手去抚住了他满脸血污的脸，她凄苦着笑着，笑得痛彻心扉，好似整颗心脏被刀刃一刀刀划破，一刀刀割舍着。

阿念（皓翎忆）相柳……相柳！

任由阿念捶打着他，紧紧去抱住他，面前的人都闭着眼，没有动静。阿念心慌意乱，她不停地往相柳身上注入灵力，可相柳依然没有醒来，她又把自己的手划破，挤出鲜血喂进相柳的嘴里，可相柳依旧没有任何反应。她瞬即慌了神，她看着他身上洞穿的箭支，她坚决不能接受相柳早已经没了生息。

跪在她面前的人，只不过是一具没了温度，冰冷僵硬的尸体。

阿念（皓翎忆）相柳，我是阿念，你不能死的，你给我醒来！你不是妖怪吗？你不是九命相柳吗？你怎么那么容易就死了？相柳！

阿念声嘶力竭着，还天真得希望着能叫醒他。可被自己紧紧抱住的人，无论她怎么做，都没有回应。他浑身冰凉，阿念用自己的身躯包裹着他，让他被自己身上的体温暖着。她一直抱着他，抱到一场雪茫茫散去，天上的白入了夜。她不想离开他，夜里又飘起了鹅毛大雪，她和相柳被雪银装素裹，形成了一座矮小的雪山。

不离不弃，生死相依！

床上的人被梦里的画面吓得猛然惊醒，她当即从床上坐起。床边的防风邶一直都握着她的手，守着她不曾离开半步。阿念看了看床边的大活人，想着还好刚刚做的只是梦，她心里瞬间激动不已，她伸手去将防风邶抱紧，心里还有余悸，她害怕防风邶如同自己梦中的相柳一样，离开了她。阿念刚抱住防风邶，就放声大哭起来。

阿念（皓翎忆）你知不知道，你知不知道我刚刚做了一场多么可怕的噩梦，我当时担惊受怕极了，我是被吓醒的……

她呜咽着，身子都在发颤。防风邶抬手抚了抚她的发丝，温柔着声音问她。

防风邶到底是什么样的噩梦？让你这么怕！

阿念抽泣着，断断续续的开口。

阿念（皓翎忆）我梦见……我梦见你，梦见你再也没有醒来。你浑身都是……都是……血。无论我怎么……怎么叫你，你都不醒。

刚说完，她又大哭了起来，她是真的怕防风邶变回相柳后，会迎来那一天。防风邶心里不是滋味，可他还是安抚着阿念。

防风邶别怕，我现在是防风邶，不是相柳。防风邶不会离开阿念……

阿念（皓翎忆）那么说，相柳就要离开阿念吗？

听到防风邶这么一说，阿念就更加心痛了。她抬起头去，望着防风邶那双温柔的眼眸。防风邶沉默不语，他只是伸手去擦拭着阿念那张挂满了泪痕的脸。见防风邶不说话，她心里就又慌又急，心里一慌一急，她又止不住的掉眼泪。防风邶还是耐心着轻柔地为她抹掉眼泪，可就是不回答她的问题。

阿念（皓翎忆）防风邶……

阿念轻声喊动了防风邶那颗沉寂的心，他目光注视着阿念，听她说道。

阿念（皓翎忆）你已经往我这边迈出了第一步，不如你再迈出去一步如何？

防风邶疑惑着，不知道阿念到底要跟自己说什么。

防风邶什么？

阿念凑近他，眼里虽含着泪，可脸上却露出笑容，说。

阿念（皓翎忆）不如，你娶我吧！

她话语刚落，防风邶就震惊着脸色，他放开阿念，慌乱地起身，走去一旁背对着阿念。防风邶双手攥紧了衣袖，心里既忧又怕。

防风邶不可能，我什么都能答应你，唯独这件事，绝无可能！

阿念（皓翎忆）为什么？

防风邶转过身，他已经从一脸的温柔变得冷漠，语气决绝道。

防风邶我是相柳，是辰荣的军师，你是皓翎王姬，我们之间的身份都已然注定了我们没有结果。阿念，趁早打消这些念头，不要再对我抱有任何希望了。

阿念（皓翎忆）我是皓翎王姬，可爱一个人，和身份又有什么关系？

阿念坚持着，防风邶却越是退缩。

防风邶阿念，我曾无数次后悔过，答应和你在一起。

防风邶我不该答应你的。

他摇摇头，苦笑着往后退去，转身就要仓皇逃避。身后的阿念忽然大喊住防风邶。

阿念（皓翎忆）防风邶，你个懦夫！

一个只会逃避，不敢面对自己的感情的懦夫！

防风邶驻足，怔住。似乎被阿念的这句话给戳中了心脏。他余光看向身后床上的人，嘴里发出连连笑声，冷声道。

防风邶是，所以你没必要为了我这个懦夫，浪费你的感情！

说完，就决然离开。阿念眼睁睁看着防风邶的身影，慢慢离去。她抱住被子，内心沮丧着。防风邶刚离开一会儿，小夭就走了进来。

小夭（玟小六）防风邶说你醒了，叫我来看看你。

小夭见她心情似乎有些低落，就担心问道。

小夭（玟小六）阿念，怎么了？你眼睛怎么那么红啊？哭了吗？是不是防风邶欺负你了？

阿念埋着头，摇摇头说。

阿念（皓翎忆）没有。我没事，姐姐放心吧！

小夭坐到床边，握住了阿念的手，不放心的说。

小夭（玟小六）当真没事？我看你这样子，也不像没事啊？

阿念（皓翎忆）姐姐。

阿念将小夭一把抱住，像个受了委屈的小孩子，阿念终于忍不住痛哭起来。

阿念（皓翎忆）为什么？姐姐你说为什么喜欢一个人，想要和他在一起就那么难呢？

小夭愣了愣，自己也八成能猜到些阿念为什么这么伤心难过了，她急忙抚慰阿念。

小夭（玟小六）阿念，想要和自己喜欢的人在一起不难。可难的是，那个人的心，他是否会像你坚持着他一样，坚持着你。若非如此，难免会感情错付。若防风邶待你并非真心实意，你现在放弃他还来得及。

阿念摇摇头，坚决不同意。

阿念（皓翎忆）我不要，不要放弃他。无论如何，我都和他在一起，就算将来刀山火海，我也在所不辞！

小夭一时有些不懂阿念，她何时为了一个防风邶，疯狂执着到这个地步了？这防风邶到底有什么好的？竟让阿念对他情深至此！连命都可以为他舍掉。小夭看着阿念为了防风邶这般难过，她很心疼她。

小夭（玟小六）傻阿念，你追逐着他，他可曾反过来奔向你？你对他掏出一颗真心，他真的值得你去付出这么多吗？

阿念神色坚决，很认真的同小夭说。

阿念（皓翎忆）值得，我喜欢的人，怎么样都值得。姐姐，我已经无法将他忘怀了。

阿念对防风邶已经情根深种，无法自拔。若执意要让她放弃防风邶，那无疑是将她逼到发疯，又陷入痛苦。小夭自是心疼她这个唯一的妹妹，她怎么舍得让阿念面临那种痛苦抉择。让阿念放下防风邶，是不可能了。可她也不能让阿念越陷越深，小夭希望阿念在感情不顺时能及时止损。

小夭（玟小六）阿念，如果你爱的这个人，哪一天真的让你失望了，让你伤心了，你一定要果断点，清醒点。男女之间的情爱，不可太过执着，当断则断！

阿念心里自是不乐意，可还是点点头。

她哪是那么容易就放弃防风邶的，即使防风邶不肯答应娶她，她也要一直对他纠缠不休。防风邶退缩了，可不代表她就放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