过往的爱人

璇玑叹了口气，就离开了。千允默一个人站在那里，一边流眼泪，一边擦，没想到越擦越多。

千允默感受着那阵心痛，眼前一片模糊。曾经的他，也曾这样放肆大哭过。如今换个角度看着曾经的自己，他心中还是觉得凄苦。

那个时候，他刚飞升，也是他最难过无助的时候。最爱的人抛弃了他，父母双亲皆已不在，他真正成了孤独的一个人，什么事情只能自己面对，不管多大的事，能不能扛得住的他都得扛。受了委屈，也是能咽的下就往肚子里咽，咽不下去就一个人躲起来哭会儿。

对于城月，他没有见到他之前，确实有过很多幻想。魔界大战那段时间，城月一直尽心尽力的帮助他们，千允默一直以为他会是个内心善良，怜悯众生的上神，所以想认识他。可没想到，最后连这个他唯一抱有过期待的人，还是嫌弃他。

这一刻，他心疼欲裂，不自觉的闭上了眼睛，蹲下去蜷缩起来。幻境最忌讳的就是共情，情绪一旦爆发，很有可能就会陷进去。千允默努力想要收回心神，可那些或美好或丑恶的回忆一股脑灌输进大脑，他无法聚精会神。最后，他感觉到有一只温暖的手，摸了摸他的脑袋。

“别睡了，起来吃饭了。”

千允默睁开眼睛，看向面前的人。他眼睛被白绫蒙住了，柔和的眉宇，高挺的鼻梁，他温柔的拍了拍千允默，将他唤醒，千允默一下睁大了眼睛。

千允默道长……

“你这泥鳅好生懒散，都什么时辰了，还不起。”

“快起来，吃完饭了跟我去山上拾柴。”

他直起上半身就要走开，千允默反应过来一下子扑上去，抱住了他的腰。脸贴在他的肚子上，因为害怕，手不由自主的收紧。

千允默别走……

“你怎么了？”

道长摸了摸他的头，千允默抬头看着他，泪水瞬间充斥着整个眼眶。这个人，令他朝思暮想了几百年，却再也见不到。这是他唯一一个付出过所有真心去对待过的人，是他唯一一个想要倾尽一生去守护的人。

当初的分别，成了他一生的心结。此时他正站在自己面前，千允默一时间，不知道该怎么办。他能做的只有将他死死抱住，不给他机会再一次离开。

“我只是叫你吃饭，又不是要做别的什么。都多大的人了，别耍小孩子性子。”

道长拉开他的手，走到饭桌前，摸索着坐下。千允默看了看自己的手，再看看四周，走过去坐下。

“你化形已经有一段时日了，之前我同你说的话你考虑的怎么样了？”

他看不见，所以做的饭，要么菜切太大，要么没炒熟，要么就是糊锅了。可是千允默却吃的异常香美，闻言“嗯”了一声，看着他。

“我之前说，你已经化形了，是时候离开了。这里总归不是你的归宿，你该去外面看看更大的世界。”

千允默我不走！我要留下来照顾你的，你看不见，我走了你一个人怎么办？

“我不用你照顾，从前你不在的时候，我一个人照样活动好好的。但是你耽搁不得，你适合更好的未来。”

这个人就是这样，他对千允默极尽温柔，事必躬亲，事事都为他着想。可唯独，在千允默对他表明心意时，狠着心离开了。千允默不明白，他这么宠着自己，为什么就不能试着接纳他。他心里装了大千世界，锦绣山川，为什么就是容纳不了一个他呢？

千允默想不通，明明平时他连磕一下，他都会心疼好久。为什么能在他跪在雪地里求他的时候，能狠下心甩开他的手，决绝的离去呢。

看着这张脸，过往种种，一同浮上脑海。心疼让他说话声音都有些哽咽了，他吸了吸鼻子，放下筷子抓住了他的手。

千允默我永远也不会走的，我不要什么好的未来，你知道的，我已经没有家人了。你是我仅剩的家人了，如果连你也不要我了，你让我去哪儿？

千允默你就让我留下来照顾你好不好？我求你了……

他双手将他的手包在手心里，凑到唇边。他看见了，道长的眉头抖动了几下，低下了头。

“我瞎着眼，只会是个累赘，你又何必为了我浪费了你大好的年华？”

千允默不！你才不是累赘，如果你不在了，外面的世界再繁华于我又有何意义？

千允默我只要你陪着我，其他我什么都可以不要，你懂吗？

几百年过去了，他对这个人的爱恋还如同当时一般，炽热又疯狂。

“……好吧，你先待着吧。”

千允默不知道他在这里待了多久，什么幻境，什么捉拿凶手，全都被他抛之脑后了。他根本不想离开，或者说，他不想再经历一次分别。

晚上，他侧躺着，看着面前那张脸，几次想摘下那条白绫看看他的脸。但是他说过，这条白绫千万不能摘下，千允默怕惹他生气，所以一直不敢动。但现在，他怕他再不看，就再也看不到了。

“你不睡觉，盯着我是想干什么？”

千允默被吓了一跳，反应过来后支支吾吾道。

千允默没什么，我就是睡不着……

道长沉默了半晌，千允默以为他又睡着了，就听他道：“你现在这样想，只是因为你见过的人和物太少了。如果你肯出去看一看，看看六界的锦绣山河，万里山川，你就会知道，我于你而言，根本算不得什么。”

千允默知道，他发现了。其实也能想到，他的一举一动，一言一行，已经说出了那满腔爱意，看不出来的人才是傻子。

千允默你是玲珑心，怎么会不知道我想要什么？我是没有见过多少世面，但我也知道，多好的人，多美的景，都比不上你。

千允默你就这么不相信我？

“我不是不相信你，但是人都要往上走的，你甘愿永远呆在这不咸山，做一只井底之蛙？”

千允默井底之蛙也是我愿意，除非你愿意跟我一起走，否则别想让我离开。

千允默看着他，他似乎是哑然了，半天说不出一句话。千允默看着，小心翼翼的伸出手，抚上他的脸。

千允默给我一个机会，只要你相信我，我可以做你的眼睛，陪你去看你想看的美景，只要你不要离开我。

“……不该是这样的。”

千允默该不该的已经这样了，你真的狠的心把我扔出去吗？

看他不说话了，千允默就想把他揽进怀里，却还是被他躲开了。他翻了个身，背对着自己睡好。

“睡觉吧。”

千允默看着他的背影，心中难免有些落寞。他伸手，抓住他一只袖子，这才闭眼睡过去。

第二天，他睁开眼睛的时候，发现身边空空如也。他惊坐而起，看了看房内，安静使他内心一阵慌乱。他顾不上其他，跳下床连鞋子都没有穿，就跑出了房子，一脚踩进雪地里，外面下着大雪，一个人影也没有。

过了好久他才反应过来，他又走了……

千允默腿一软，跌坐在雪地里，抱住了头。他无助的哭喊着，心痛欲裂，疼的他恨不得拿头撞墙。为什么？为什么就连梦境都不能成全他一次？

幻境开始破碎，四周的场景从扭曲开始慢慢恢复，他又回到了拿处破败的宅院。身后传来几声鼓掌，踱步声渐渐靠近。

毕方真是精彩啊，没想到平日里潇洒不羁的无羁殿下，也有这么一段令人动容的往事。

千允默如梦惊醒，立即站起来退到了一边，警惕的看着眼前的人。这人长得有些眼熟，可千允默一时间竟记不起他究竟是谁。

千允默你就是幕后操控之人？

毕方无羁殿下不认得我了？

千允默打量着他，毕方看着他，勾唇一笑，从衣襟里拿出一支长簪，举到他面前。千允默顿时瞳孔骤缩，浑身寒毛炸起。

毕方怎么样？这样可记起了？

千允默毕方——！

千允默你没死？

毕方承蒙殿下挂念，我命硬得很，大仇未报，怎么甘心去死呢？

此时，千允默终于感觉到了不对劲。他四处寻找着那人的踪影，就看见祁北笙倒在走廊的石阶上，好像已经晕过去了。

千允默拔出佩剑，警惕的看着他。

千允默还真是祸害遗千年，你那主子现在被压在大阵下不能动弹，你倒是活的逍遥。

毕方这还不是托两位殿下的福？所以我来报恩来了。

话音刚落，他举起那支沾满剧毒的金簪就冲了上来。千允默退后一步，却已被他追至跟前，不得已，只能举剑阻挡。

他的法力被封，如果没遇到魔物更好，可遇到了，可能就要性命不保了。几个回合下来，千允默身上已经伤痕累累，拿剑撑着才没有倒下。他回头看了一眼离他不远的祁北笙，说明白了和毕方有仇的人是城月，此时他大可把祁北笙直接丢出去，只是……

千允默深吸了一口气，再次挺直腰杆，面对着毕方。

毕方你现在没有法力，可经不住我的打，不试着逃一下吗？

千允默废话少说，今天能弄死我也算你有本事！

看着他挪了挪，把祁北笙挡在了后面，毕方冷笑一声。

毕方我看你不是不想逃，而是不想扔下他吧？之前我还奇怪，怎么说这城月也算是救过你，为何这几百年来你和他的关系如此恶劣，原来都是假象。

千允默放屁！老子就是看不惯他，但拿人挡刀自己逃跑的事情我干不出来！

毕方好，有骨气，那我今天就送你们一起下地狱。

千允默手有些颤抖，已经做好了赴死的准备。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突然一道灵光从高处落下，直逼向毕方。千允默一下就看清了那是把仙剑，看到有救命的人来了，他突然腿一软，差点跪在地上，身旁却及时伸出了一只手扶住了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