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里斯一向是闲不住的。虽然那年冬天寒冷刺骨,他还是一连好几天跑到詹姆家,并且和那附近的孩子打成一片。那时他成功把一个雪球打到詹姆脸上,这成就足以让他大笑嘲讽詹姆好几分钟,于是他忽略了后方的偷袭,被三个力度很大的雪球砸中后背。他向前摔倒在地,心里愤愤想着其中一个雪球一定被人加了魔法。
打雪仗有一条原则:只要上了战场,每个人都是为自己而战。由此引申出一条原则:千万不能摔倒,否则,不管是敌方还是朋友都会踩你一脚。
所有人一拥而上,拼命往西里斯身上泼雪。为了防止他站起来,似乎还有人用加了魔法的雪球打他。偏偏之前西里斯嫌围巾碍事,连他弟弟送他的那条金红色围巾都没戴,只得乖乖让雪球砸中他的脖子。撞击过后松散的雪被他的体温化成水,顺着颈部打湿了衣服。
玩在兴头上的孩子是感觉不到冷的。西里斯还在跟他们打着哈哈,说着明天自己一定要报复回去。但事实上,当天晚上他就感冒了。
第一个喷嚏打响的时候,奥莱恩正拿着他湿透的衣服,问他究竟怎么做到一会儿没见像游完泳一样。雷古勒斯正坐在沙发上看书,但他的表情明显在憋笑。沃尔布加暂时不在客厅,似乎正和克利切在厨房里。而西里斯则在央求父亲不要把这事告诉母亲。
看到他打喷嚏,奥莱恩皱了皱眉头,责令他赶快去洗个热水澡。雷古勒斯从假装关注他们转变为明目张胆关注他们。西里斯向父亲吐了吐舌头,又朝弟弟做了个鬼脸,迅速离开了这个是非之地。
他听见雷古勒斯往厨房的方向跑,这个讨厌的小家伙肯定又去告状了。不过嘛,他无所谓。
洗完澡,来到餐桌上,他母亲一脸不高兴地看着他。但他注意到自己面前是一大碗热气腾腾的汤, 比他弟弟的要多一些。他咧了咧嘴,假装没听见母亲责备关切的话语,大口喝了起来。
“喝汤的时候别出那么大动静。”
“哦妈妈,我可是病号!”
雷古勒斯忍不住笑出声来,被沃尔布加狠狠瞪了一眼。奥莱恩不赞同地摇摇头,悄悄用眼神示意他们在妈妈发火前离开。眼看母亲的唠叨才开个头,兄弟俩加快速度,在沃尔布加说在兴头上时,西里斯拉着雷古勒斯逃离了餐厅。
“话说,你们打雪仗居然这么凶残吗?”
“我们格兰芬多可是雄狮啊,嗷呜——怎么样,吓到你没……啊嚏!”
“哎呀,你赶紧回卧室啦!”
西里斯几乎是被他弟弟推到卧室的。这小子真是大惊小怪,非得让自己躺到床上,再盖上厚厚的被子。一直躺着太无聊了!雷尔,你真的忍心哥哥这么痛苦吗?
“当然忍心。”
哦天呐,真是个狠心的弟弟!
不过这小子还算有点良心,拿了本魁地奇的书坐他旁边读。
“你明年要参加魁地奇选拔吗?”西里斯问他。
“当然,我想试试找球手。”雷古勒斯的眼里充满向往。
“志向挺远大嘛,小雷尔,不会被我们球队打到哭着要回家吧!”
“不会!”雷古勒斯大声说。
于是他弟弟做势要打他,但西里斯显然没虚弱到那种程度,兄弟俩打打闹闹,最后以西里斯获胜坐在雷古勒斯身上结束。作为惩罚,他用不知从哪里弄来的小皮筋给雷古勒斯扎了一条小辫。他弟弟气哼哼的脸配上这条小辫,显得很滑稽,西里斯满意地想着未来两天的笑料都有了。
越到年底,天气越冷。第二天西里斯还是感冒了,他醒得很晚,估计是这几天被冻得太狠。他只好可怜巴巴地躺在床上,趁机把很多事情都让雷古勒斯代劳。弟弟如果不用来坑,还有什么乐趣呢?
雷古勒斯只是翻了个白眼,还是替他写起了回信。西里斯百无聊赖地躺在床上。偶尔沃尔布加拿着新衣服走进房间,责备了他几句,又探了探他的额头。奥莱恩夹着几本书进来,问候了几句,把书放在床头叮嘱他好好学习。这天天气特别好。窗户外,天空蔚蓝蔚蓝的,一丝云也没有,鸟儿清脆的鸣叫被风吹进室内,阳光轻拂过西里斯懒洋洋的面庞,落在写字的人身上。他弟弟还在不满的抿着嘴,但神情专注,一笔一画,写得很认真。
这个场景可以入画了。西里斯暗暗在心里评价,随后担心自己脑子是否还清醒。
下午布莱克一家要去某户纯血家族参加茶会,西里斯也想去。他自然不喜欢茶会上那些客客套套,但他可以白嫖到许多美味的点心,这次还有机会见到某个魁地奇明星,如果能帮詹姆要到一个签名就太好了,他可以趁机讹好多东西。这种好事谁愿意错过?
但美好的愿望往往被残酷的现实打击。
“生病了还去什么?老实在家呆着。”他妈妈严肃地拒绝了他的请求。
“没有力气写作业,倒是有力气去参加茶会。”他爸爸也坚定地制止了他的争辩。
西里斯垂头丧气地坐在床上。幸亏他弟弟偷偷跑过来跟他咬耳朵:“没关系哥哥,我会给你带好吃的回来。你想要那个明星的签名吗,我帮你带!”
还是弟弟好啊!西里斯很感动,决定今天晚上不捉弄弟弟了。
剩下的时间,雷古勒斯都呆在哥哥的房间里。他会好奇地摆弄汽车飞机模型,西里斯就在旁边讲解。在雷古勒斯认真的查看模型时,西里斯会偷偷往他身上打弹珠,然后在弟弟愤怒地看向他时装出可怜的样子。
“好啦,如果你实在想打架,可以等我病好了,我们痛快的打一场。”
“我才没你那么无聊。”
“我跟你说,打架也是锻炼身体的一种方式啊。”
“哼,我现在可没有小时候那么好骗了。”
任谁看了都得说一句,这兄弟俩感情真好。西里斯懒懒地想着,闭上眼睛晒太阳,用嘴跟雷古勒斯打的有来有回。
从他醒来到中午,一共也就两三个小时。但西里斯后来回想时往往感觉不可思议。在他以后的生命里,再没有哪段醒来后的时光,像那天一样漫长。而那样的时光,往后也没有了。
快走的时候,雷古勒斯在他面前蹦哒,脸上是得意的笑,仿佛看到西里斯吃瘪是一件很有趣的事。
“我要走啦,你很想去吧?”
“不想去。”西里斯装出一副无所谓的样子。
雷古勒斯露出一抹狡黠的笑。他们长大之后,这种笑容就很少在雷古勒斯脸上出现了。幸亏西里斯始终记得那天弟弟的笑容,往后很多年,每当想到的时候都清晰可见。
西里斯靠在门边的穿衣柜旁,看着天花板,一副不在乎的样子。他当然不会给雷古勒斯嘲笑自己的机会。沃尔布加嘱咐他有事就让克利切找他们,他敷衍地答应了,看着他们慢条斯理地穿好衣服,一如既往的优雅。
现在想来,这一切都好模糊啊。他父亲经过他时是不是拍了拍他的肩?他母亲是不是嘱咐了一句好好休息?他弟弟好像总是回头看他,于是他做了许多鬼脸,换来弟弟一句不满的“哪有用鬼脸告别的啊?”
于是西里斯就笑。那天很冷,非常冷。雷古勒斯也感觉风很大,就让西里斯赶紧关上门,回床上呆着。但西里斯还是看着他们消失在风中。
然后发生了什么?他们留给自己的印象为什么会那么模糊?告别的时刻往往很短暂,那就是一次普通的告别,他甚至还没有看清家人的脸。
直到晚上,他们都没有回来。
月光很清冷。西里斯缓缓睁开眼睛,突然意识到自己确实在卧室里,只不过是十多年来的第一次。他正一个人呆在空旷的房子里。
他们确实不会回来了。
那是真实发生过的,还是梦?
阿兹卡班的生活对他的脑子造成了一定的影响,他不能确定。但他记得自己回来的时候,他的房间仍然保持着原样。
因此,他躺在床上的时候,会回想起一些事情。他仿佛能听见父母在房间外走动,能看见雷古勒斯坐在书桌前写东西。
“小雷尔——”
“请把小字去掉,谢谢。”
他一定会这么说吧?
但是雷古勒斯什么都没说,只是对西里斯露出了多年前那个笑容。西里斯不明白这小子做了什么事值得他这样笑。
然后雷古勒斯站起来,看了他很久,随后走向了茫茫的黑夜。
他消失在了黑暗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