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之羽郑南衣252

一室暖意，两人并肩而坐。

郑南衣忙着给暗器淬毒时，小毒物正捧了册子推断有无锋嫌疑的侍从。

谁都没想到看着固若金汤的宫门竟藏了这么些蛇虫鼠蚁。

宫远徵做事时极认真，朱砂笔一描一划，活像拿着生死簿的冷面判官。只在她和哥哥面前崭露的少年气悉数褪去，换了一身肃然冷峭。

郑南衣真想将长老院那群偏心眼的老顽固拎过来看一看，他们口中没有心的小怪物到底为宫门付出了些什么。

听见郑南衣那边的声音，宫远徵微微抬眼，少女就在他触手可及的地方，气鼓鼓的，鲜活极了。

少年从未像此刻这样安宁，就像浮萍有了根系，倦鸟寻到归处。

若是没有无锋便好了。

“那个人……”

宫远徵的眼神很是怅惘，郑南衣很快意识到他想说的是谁，放下手中暗器宽慰道，“你别担心，尚角哥哥早就看出这是无锋的诡计，现在不过是将计就计，引蛇出洞罢了。”

“哥哥聪明，自然不会轻易被骗，我只是，”

倏然感受到胸前钻进暖烘烘的一团，宫远徵放下所有防备，任自己靠在少女柔软蓬松的衣领间，“我只是替哥哥难过。”

“金复说那人像极了朗弟弟，就连他看见都不由恍惚，”

“哥哥日夜对着那张脸，他一定心痛极了。”

这一切，郑南衣又如何不知呢。

运筹帷幄的高位者不会吐露半分苦楚，但郑南衣不止一次借着墨池的光，看见他捧着泠姨和朗弟弟的旧物——

一个香囊，一片虎头刺绣，便让宫门这柄锋刃弯下了挺直的脊背。

一两点水迹淌进郑南衣颈间，她觉得自己心头也湿漉漉一片，好像下了一阵大雨。

“快了，这次我们一定能灭了无锋，告慰泠姨他们在天之灵。”

说到最后，郑南衣也不知是在劝慰他，还是在劝慰自己。

炉中紫烟燃尽之时，宫远徵再不乐意，也只能目送郑南衣离开，但好在之后的夜里都有姐姐的香囊陪着他，倒也不算难熬。

夜里又下起大雪，空旷天幕被绮幻无比的丁香色染得亮堂堂。

无需点灯，郑南衣从石门出来，一眼便看见守在徵宫内厅的宫尚角。

裙裾荡起不小的涟漪，郑南衣握着宫尚角的手臂，神情一下严肃起来，她悄悄比了个口型，有些疑惑他怎么来了。

难道有无锋发现这里了？

少女环顾四周时尤为警惕，像只弓背哈气的山猫在逡巡自己的领地，而被她掌心按压着的宫尚角就是她要保护的幼崽。

宫尚角从不知道，有一天他的心会软成这样，这无异于野豹向猎人露出柔软的肚皮，危险又致命。

可他还是清醒地沉沦下去，他知道郑南衣一定不会让他输。

“不必担心，无事发生。”

捧着宫尚角递来的手炉，郑南衣松了口气，无知无觉中，已被他环着后腰走到廊檐下。

纷纷扬扬的大雪落在宫尚角身后，没能惊扰郑南衣半分，她微微扬起头，配合他将紫貂裘系紧了。

“都这么晚了，不好好休息，出来做什么？”

指尖触到男人眼眶下淡淡青黑色，郑南衣的语气不自主染上几分恼意。

他们两兄弟真是傻得可以，把宫门、长老、旁的千千万万人放在心上，却唯独忘了他们自己。

“笨蛋。”郑南衣闷闷哼了一声，扯过宫尚角的大氅，将他拢得厚厚实实。

现在，他也跟她一样了。

俩人凑一起，活像千年古墓里的大号粽子，只差一道黄符定在脑门上。

郑南衣板起脸絮叨了好几句，可抬眼一看，这厮却在笑。

也不知他笑什么，郑南衣被他看得直冒热气，搡了他一下提脚要走。

石阶湿滑，结了冰后被大雪一盖，危险不小。

差点摔一个屁股墩的郑南衣被人薅着脖领子提了起来，她扑腾了两下，便转而怒视着笑意不减的某人。

这姿势，这倒影，怎么瞧，怎么像英勇的猎人拎了只偷鸡吃的黄鼠狼。

终于被放下来的郑南衣一口银牙，咬得吱吱响。

她就知道，心疼男人，得倒霉八辈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