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之羽郑南衣232

说不出为什么，看见寒鸦肆的那一刻，郑南衣有种前所未有的安定。

白裙摇曳如游鱼，只是一眨眼，郑南衣便越过试图挽留她的寒鸦柒，冲着寒鸦肆去了。

风吹着外袍猎猎作响，少女脖颈处一圈白兔绒裹着素净面庞，她高高兴兴扬起下巴尖，像极了猛禽身后还未褪去绒毛的雏鸟，雄赳赳气昂昂。

瞧，我的寒鸦也来了。

“你受伤了吗？”寒鸦肆的声音颤抖，高高蹙起的眉峰缠着化不开的忧虑，将她看了又看。

“我没事。”

绒毛吹着脸颊痒痒的，郑南衣歪头去蹭，却意外碰到一片冰凉。顺着匆忙躲避的苍白指尖，她抬眼去看，寒鸦肆却早已垂着头，收回视线。

沉默寡言的刺客，就连触碰都是那么小心翼翼。

郑南衣有意逗他，勾着他微微瑟缩的手指，悄声怨道，“寒鸦肆，你这不行啊。”

“还说会保护我呢，怎么来得这么慢。”

她的声音极小，却在寒鸦肆心中投下闷沉沉的巨石。

“对不起，是我食言了。”

寒鸦肆的手掌太过冰冷，郑南衣不由打了个寒战。打趣的话还没说出口，她便瞥见被卷发遮住的血痕。

“怎么回事！”

郑南衣伸手，被血污浸湿的衣襟看不出颜色，冷透了粘在伤口上。

“是他么？”她警惕地看向那个充满匪气的不速之客。

但很快，她的视线就被闷沉至极的黑衣遮的严严实实。

郑南衣略略一想，大致猜到了今晚这一出的来龙去脉。寒衣客替他们牵制着寒鸦肆让她落单，万俟哀便出手抢她的图纸。

上官浅的算盘打得确实好，只可惜，争得头破血流的图纸不过是郑南衣和宫门放出的饵。

寒衣客还没看清楚那个小刺头的模样，周遭几道冰冷防备的视线就都落在他身上。

搞什么？

都吃错药了，

抢个图纸抢这么半天。

“愣着干什么，紫衣还等着的，”寒衣客咧着嘴，恶声恶气道，“走啊，还等我请你们？”

万俟哀的脑子顶不正常，这一点，寒衣客清楚得很。但万俟哀总是能刷新他对疯子的认知。

听万俟哀念叨了一路的小菩萨之后，寒衣客心如死水，这疯子是打算遁入空门了吗，真是——烦死了。

寒衣客的怒气发泄在了紫衣的门框上。

紫衣打开香炉的动作一顿，抬眸斜睨着这位不速之客，直到郑南衣出现在她的视线范围内，才敛眸道，“东西都拿来了？”

上官浅很快将图纸双手奉上，和郑南衣擦肩而过时，唇角笑意就没下去过。

“郑南衣，你的呢？”

“我……”

郑南衣沉默着，冷不防被寒衣客推了一把。

“问你话呢。”

随着话音落下的是破空而至的短刃，不近不远，刚刚好，插在寒衣客右手边。

“寒衣客，你的手要是没用，”

“我不介意帮你剁了。”

寒衣客一脚踹开前面的凳子，“我不就动她一下吗？”

他甚至还想再凑近瞧瞧这个女人，便被万俟哀双镰的冷光晃得头疼。

紫衣挑开珠帘，身姿款款，偏那双眼冷得吓人，“我的人，轮不到你动手。”

“得，你去和他争。”寒衣客抬手指着快要贴到人身上去的万俟哀。

郑南衣的手被万俟哀抓着，要将人拆骨入腹的眼神看得她头皮发麻。

“怎么，还不舍得给？”万俟哀背对着紫衣，原本在他怀中的图纸已然出现在郑南衣手中。

男人作势从她手中抢过图纸扔给紫衣，极具侵略性的目光从始至终就没移开过。

趁着万俟哀松手的那一瞬，寒鸦肆长腿一迈，笔直地站在他和郑南衣中间。

“这两份图纸都是云为衫绘制的。”郑南衣顿了顿，注意到寒鸦肆微微弯下了脊背，他阖上眼，没让悲伤汹涌而出。

骤然听闻云为衫的死讯时，寒鸦肆感觉自己的心也跟着死了。

云雀、云为衫——

他曾养活了她们，又亲手送她们去死，说是刽子手也没差。

如果当初没把她们捡回来，她们的结局会不会好一点呢？

酩酊大醉的时候，寒鸦肆想，就这么闭上眼，不要再醒来，下去赎罪吧。

抬腿没入黑暗前，他忽而看到了烈烈红衣的少女，她问他，你也要丢下我一个人吗？

寒鸦肆的酒醒了大半，他不能死，起码现在不能。

他要带南衣走，去一个春暖花开的地方。

身侧真实的温度，令寒鸦肆越来越不舍得放开，他现在才知道，自己竟也是个胆小的人。

郑南衣字字句句提的都是云为衫的功劳，但除了她和寒鸦肆，无人在意。

“上官浅，你做的很好。”紫衣笑吟吟走近来，看向郑南衣的时候便多了几分冷冽，“无锋只看结果，不看过程。”

“谁找到的，根本不重要。”

“重要的是，你亲手呈上来了什么。”

“可这明明是她抢——”

“明明什么？”紫衣陡然提高了音调，“想说明明是她抢的你？想说她不讲江湖道义？”

“要不要我告诉你，你到底是什么身份。”

“技不如人，就该认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