郑南衣一路向前,黑衣少年如一道沉默的影子跟在身后。三四步远的距离,足够少年在必要的时候能够一举擒获眼前的人。
他不开口,郑南衣便也不说话。
穿过树影摇晃处,月色盈满整个庭院,映着一地白雪,似是波光粼粼,少年望着眼前山精鬼魅般的窈窕少女,有些沉不住气了。
他并不记得哪宫的女使有这样鎏银翠羽的招摇打扮。
“你不是宫门的女使,你到底是谁?”
郑南衣脚步一顿,转身看向黑衣少年。
不想他来不及止步,差点就直愣愣撞了上去。少年眼底闪过一丝惊慌,但被掩饰得很好,很快就又换了诘问的神情。
“你是不是和刚才的人一伙的?”
“当然不是了。”郑南衣语气很是讶然,“我每晚都要从医馆到各个宫去送药,一直走的都是这条路。”
她抬手指了指最前方几个侍卫,“若你不信,且去问问他们就知道了。”
黑衣少年见她神态自然,毫无伪装,便打消了几分疑虑,却还是对她的身份十分好奇。
“你不是女使也不是宫门中人,那就是最近才进入宫门的人了。”他细细打量着身侧的人,“而前不久为执刃和角公子选亲刚留下了两位新娘。”
郑南衣秀眉一挑,按捺下嘴角扬起的弧度,耐心听他自顾自分析着。
“执刃大人与徵宫不睦,他的新娘必然不会替医馆做事。那就是角公子的新娘了,听说上官姑娘是医药世家出身,而角宫与徵宫素来亲厚,帮医馆做事倒也合情合理。”
“所以,你是角公子的新娘上官浅?”
少年的眼睛微圆,透着无拘无束的洒脱自在,此刻就这么自豪地看着她。
郑南衣笑着摇了摇头。
“你不是?!”少年的声音有些不可置信,“那你到底是谁?”
“你可知当时留下的除了两位新娘还有谁?”
不待思考,少年立马脱口而出,“还有一个刺杀失败的无锋刺客。”
话音刚落,少年立马警觉起来,极其防备地看着眼前人,仿佛下一刻她就会变成索命画皮。
郑南衣被他如临大敌的阵仗逗笑,摊开双手展示手腕上挂着的一摞药包,“你别怕,我也算弃暗投明了。”
“就算你不信我,总得信长老们和执刃大人的决策吧。”
“何况,我当时连还是羽公子的执刃大人都没打过,你觉得我能刺杀得了谁啊?”
少年想起他确实听说长老们念及旧情,没有杀了这个刺客。最后好像是交给了徵宫做药人来着。
“那你就是宫远徵的那个药人,郑南衣?”
但是,一个药人怎么给打扮得这么好看?
他好奇地看了看眼前的人。
宫门女子大多玉姿清婉,要不然就像紫商大小姐一样跳脱张扬。
少年还是第一次在话本子外看到这样秾艳的颜色。
被郑南衣晃了晃手唤回神智的少年轻咳两声,试图掩盖自己的窘态。
“说这么久,还不知道恩公你叫什么名字?”
“小黑。叫我小黑就好了。”
郑南衣若有所思地点点头,想了半天也没想出来宫门前山还有这号人物。
她见小黑周身气态非凡,绝非一个寻常侍卫,隐隐料想可能是后山的人。
小黑执意要把她送到更安全的大道上去,郑南衣只得任他去了。
但也不知怎的,小黑走起路来也比她还要心不在焉,左看右看似是在提防谁。到后面,更是直接把她撞了个趔趄。
叮啷一声,自郑南衣袖间滑落一串铜质物什。
小黑一边向她致歉,一边飞速捡起东西,他擦去铜环上的灰尘,拨弄着上面几个锁环好奇问道,“这是什么?”
“九连环,平时无聊拿来做消遣的。”郑南衣顺手一拨,将上方两个圆环解开,简单示意了一下玩法。
见小黑对这种小玩意很是感兴趣,郑南衣便将九连环递回,笑吟吟道,“你今夜救了我,我本该好好感谢你的,但我现在身上也没什么能做谢礼的。既然你喜欢这个,如果不嫌弃的话,那就赠予你了。”
“我也没帮什么忙,受你谢礼还挺不好意思的。”小黑不自觉摸着后脑勺,眼神却不肯离开九连环,“我只借你一段时间,等我弄清楚了,再还你如何?”
一个九连环,郑南衣自然是不介意的。
只是还没等他们再说上几句话,远处便传来急促低沉的跑步声,像是侍卫们在集合。
郑南衣当然知道是茗雾姬被刺杀一事被发现了,但她仍需要扮做懵然不知的样子。
她转头正欲和小黑说两句,结果少年一个鹞子翻身,已经掠了出去,只留下轻飘飘一句话随风传入耳中。
三日后,我自会去徵宫把东西还你。
郑南衣眨了眨眼,要不,你还是别还了。
让宫远徵发现,那还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