宫远徵使的就是子母剑,所以他很熟悉郑南衣胸口的伤。
虽然不知那人为何最后堪堪收住了招势,才只留下这不算浅也不算深的一道伤口。但宫远徵很清楚那一剑原本是要人性命的力度。
只要,再深一点。
出现在他面前的或许就只是一具冰冷的尸体。
他将永远失去郑南衣。
后怕感如潮水般袭来,宫远徵最后替她包扎伤口时,头一回控制不住地颤抖了。
在这一刻,宫远徵几乎要压不住心底暴涨的杀意。
他不想再口是心非,他承认他绝不容许谁有一丝一毫的可能性将她带离他身边。
所以,不论如何,他势必要将那个威胁给揪出来,永绝后患。
察觉郑南衣的瑟缩,宫远徵抬头,正对上她露出的水润杏眸,“想哭就哭出来,不用憋着。”
然而郑南衣摇了摇头,一点儿声也没出,就楞楞地看着宫远徵为自己包扎。
“其实也没多疼。”
郑南衣是真的疼过劲儿了,所以这会儿还有心思和宫远徵展示一下自己生龙活虎的一面。然而手臂还没举起来,就被宫远徵立马按了回去。
“你不会想让我再给你上药吧?”
少年一个眼神看过来,郑南衣就消停了不少。但是她越琢磨越觉得不对劲,怎么搞得像是夫管严一样。
或许是为了反驳自己的古怪想法,郑南衣又理直气壮地去看宫远徵。等宫远徵真的看过来时,郑南衣还是没出息地收回目光。
来来去去几次,最后被抓包的时候,郑南衣只能不好意思地笑笑,装作若无其事地打量着身边。
宫远徵轻哼一声,难得的没有讥笑她做贼心虚的举动。
这倒令郑南衣好奇起来,宫远徵两兄弟今晚也忒好说话了些,不仅没嘲笑她受伤一事,还这么贴心地为她包扎伤口。
他们应该没憋什么坏吧?
宫尚角一直没有说话,面上毫无表情,冷冽得像极了终南山巅积年不化的雪。
他微眯着眼,打量起那道伤口。
剑长约一尺二寸,剑宽一寸二分,是为梅花匕首。
江湖上能将它使得这么好的没几个,而会在今夜出现在旧尘山谷里的人……
答案已经呼之欲出。
“是无锋的人。”
被宫尚角勾起下巴的那一刻,郑南衣一直悬着的心终于落了地。她就知道这一茬没那么容易就此揭过。
郑南衣惊讶于宫尚角的敏锐,她不过才沉默了几瞬,就又听得宫尚角沉沉道,“是不是寒鸦柒伤的你。”
郑南衣的眼睛瞪得溜圆,就连双唇都配合的扬起惊讶的弧度。
为什么仅凭一个伤口,宫尚角就能推断出这么多?
心思缜密到这个地步,难怪宫门在角宫的营生下愈发强大。
她不得不感叹,宫尚角不愧是早早就执掌角宫,撑起宫门的一宫之主。
“他是在测试你的忠心?”
宫尚角给了一个非常合理的推测,远比郑南衣今晚那一出乌龙还具真实性。
郑南衣的脑子从没像现在这样快速转动过,电光火石之间,便匆匆过了好些想法。
说真话吗?
以宫尚角两兄弟对宫子羽极其不对付的态度,要让他们知道自己是给宫子羽挡刀了,郑南衣都能想到自己将迎来什么阴阳怪气。
还是算了吧。
鉴于寒鸦柒这王八蛋也坑过她不少次。郑南衣决定将错就错,将这个锅彻底扣在寒鸦柒身上。
于是,郑南衣非常干脆地点点头,咬牙切齿道,“都是寒鸦柒那个狼心狗肺的白眼狼。”
郑南衣这话说的很有信念感,反正这一剑本来也是寒鸦柒捅的。她不过是稍微隐瞒了一点微不足道的小细节,这也不算说谎呀。
“这里也是他?”
郑南衣的喋喋不休被阻断。
双唇与指腹相贴的触感,古怪又暧昧,激得郑南衣不自主紧绷着身体。
她下意识又抿着唇,反倒像是主动噙住那双取人性命于无物的长指。
郑南衣很快就移开了位置,宫尚角不在意般屈起手指,背在身后。
指尖上还有一点濡湿,在宫尚角心头掀起狂风巨浪。
“作为明年你的生辰礼。你早上起身时就一定会看到他的,届时,他的性命交予你处置。”
宫尚角的语气异常平淡,平静地仿佛不是在说什么生杀大事,而是在和她讨论今天的天气如何。
郑南衣被他的口吻逗乐,暗自道,宫尚角确实不是个寻常人,送个礼都是剑走偏锋。
但她觉得宫尚角也不过是个玩笑话,然而她望向宫尚角时,才发现他神色认真,不似作伪,好一会儿才迟疑道,“你,不会来真的吧?”
“我像是在开玩笑吗?”
“当然,其他的生辰礼也会一并备上。不会少了你的。”
救命!这是缺不缺生辰礼的问题吗?
到底谁家好人给姑娘送生辰礼是送一条人命的啊!
郑南衣尚且还在为宫尚角别出心裁的生辰礼目瞪口呆中,没想到宫远徵在一旁也不消停。
少年替她拉好衣服时慢条斯理的,柔软的指腹掠过肩头,撩开落下的几缕乌发。
明明就是简单的一个动作,少年却偏生把它做得缱绻不已。湿热的气息一丝一缕钻进郑南衣早已红透的耳朵里,随着他清脆却森然的声音叩问她的心。
“你不会是在心疼他吧?”
“心疼他?”郑南衣的调子都高了好几度,她伸手揉了揉痒酥酥的耳朵,忿忿道,“我心疼我自己!”
“过生辰还要看这个晦气玩意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