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次见到徵宫的牌匾,郑南衣简直要热泪盈眶了。她抱着包袱,又哭又笑,一步一挪地往里走。
那模样把门口几位小女使吓得够呛,纷纷跑来扶她。
谁懂啊,郑南衣觉得她现在活像是被发配到宁古塔的流放犯重返京都,完全是喜极而泣啊!
“郑姑娘,你这是怎么了?”
“是采药受伤了吗?”
“郑姑娘你怎么看起来这么潦倒?是碰见什么猛兽了吗?”
……
小姑娘们围着她,七嘴八舌的。
郑南衣没能插上话,只是安抚性地拍拍她们的手。
猛兽?没碰见。
不过是一对互吃飞醋的……
罢了罢了,回到徵宫就不想扫兴的事了。
郑南衣看着榕树下那位熟悉的漂亮少年,一袭惨绿罗衣将人映得愈发冷清缥缈,乌发间的银铃明晃晃的,与日光融合在一起,教人分不清是真是幻。
她以前怎么就没觉得小毒物这么好呢?
听得懂人话、从不挑剔、也不发疯——
“混账东西,你再敢在我面前叫宫子羽执刃大人,我就把你的舌头割下来做药!”
啧!
宫远徵那一巴掌非常扎实,听得郑南衣下意识皱了下眉,感觉自己右脸颊都烫烫的。
好吧,她得撤回刚才的最后一句话。
宫门就没有不发疯的人,大家不是在发疯就是在发疯的路上。
联想起刚才侍应们心惊胆战地聚在徵宫外围,看着她讳莫如深的样子,郑南衣大概猜出点什么。
想来是宫子羽通过第一关试炼的消息已经传到了徵宫。
她回来的时间真是太不凑巧了点,正赶上城门失火,这下真是哦豁了!
意识到正在气头上的宫远徵就要转过身来,郑南衣生怕被殃及池鱼,慌得像只无头苍蝇一样四处挪动。
但她也不知道自己还能往哪里躲了。
骂就骂吧,总比被宫子羽那个醋缸磋磨好。
最后郑南衣心一横,牙一咬,打算转过身直面宫远徵的怒气。
“回来不先找我,在这里跳什么舞呢?”
温热的指腹挑起郑南衣的下巴尖,少年的手指修长有力,带着不容拒绝的意味,却又远比平常克制。
起码,顶着红色巴掌印的金复是看出区别来了。
徵公子刚才扇他的时候可是带着金丝手套直接往他脸上招呼,也没见像现在这样还特意摘下手套。
其实,宫远徵早就在郑南衣靠近海棠门那里时察觉到她的气息。
清甜的栀子香,那原本是他最为不喜的味道。可真闻不着后,他又心烦气躁,不得安宁,不肯承认自己眼巴巴地数着日子在等。
日思夜想的气息就在身边,宫远徵甚至都懒得再计较金复的称呼问题。他背着手,压下心中躁动,等郑南衣像往常那样,作怪般乐呵呵地跳到他面前,吓他一跳。
然而左等右等,都等不到人来寻他,宫远徵的神色愈发沉郁。
为什么她明明就在这里,却不肯来?
金复被宫远徵看得心虚,生怕左脸再挨一下,立马低头,但仍能感觉徵公子越来越低的气压。
不过就是几息的僵持时间,金复却觉得漫长的像是几个十年,就在他觉得徵公子要爆发的时候,宫远徵转过身朝另一边快步走去。
金复原本还为抓包的郑南衣默默掬了把泪,但现在他看着明晃晃的区别对待,只有满心满眼的羡慕了。到底是长了张漂亮的脸,这待遇就是好。
宫远徵伸出两指摁着郑南衣的双颊,试图教训教训某个在外面玩野了心,甚至都不知道要回家的人。
他原以为郑南衣会有很多话要狡辩,就像她过去一样。
但她只是拿那双澄亮无辜的双眼静静看着他,还往前走了一步,依赖般将脑袋的重量悉数压在他的虎口上。
宫远徵这才发现少女原本圆润的面颊都瘦削了点。
意识到这一点,宫远徵的脸拉得更长了,他将几乎要趴在他手上的人扶正,细细打量一番,最终确认了他的想法。
“怎么,后山克扣你伙食了?”
他送出去之前,脸上还有二两肉呢,怎么现在还回来就成了个弱柳扶风的样了。
“那倒没有。”
郑南衣对雪重子二位的印象非常不错,她无意往两人身上扣锅,下意识就接话道,“都是……”
她还是将宫子羽三个字又憋了回去。
算了,还是别在这个当口拱火了,免得最后弄得到处都鸡飞狗跳。
到时候,宫尚角又得说她挑拨是非,故意挑起两兄弟的争端。她可不想再被莫名其妙地惩罚了,那天晚上的宫尚角简直太危险了。
虽然郑南衣没说,但宫远徵有自己敏锐的直觉。
一定是宫子羽那个混账!
可是她为什么要替他隐瞒?
难道说,他们日夜厮混在一起,真的生出感情来了?
“你要护着宫子羽那个废物?!”宫远徵赤红了眼,他气得不轻,甩了手站在一旁,谁也不理。
郑南衣整个人都不好了。
她在风中凌乱好久,还是没能理顺宫远徵奇怪的逻辑。
天地良心,她怎么可能护着宫子羽,她巴不得连夜扛着宫尚角去敲打一下宫子羽。
郑南衣真不知道自己是那句话不对,竟给了宫远徵这么大的错觉。
一旁的金复对郑南衣简直是佩服的五体投地,敢在徵公子面前明着支持宫子羽,她还真是嫌命长了。
见徵公子将手握得咯吱作响,金复心中一凛,连忙冲郑南衣使眼色。
你搞出来的事,快去解决!
郑南衣实在冤枉,不过她也深知宫远徵的习性。在他抬脚要走的时候,郑南衣立马拦在宫远徵身前,生怕他会去找宫子羽的茬。
毕竟她们三凑一堆也打不过宫子羽加金繁。
她可不想晚上又要给炸毛小狗上药,然后两人再委屈巴巴地被宫尚角一顿教训。
“让开!”
郑南衣还是很感激宫远徵压制住了自己,没说滚开两字,也没把她推个趔趄。
为了不上赶着挨揍,金复早就离战场远远的,为两人留出足够宽敞的战斗场地。
然而这场架到最后都没打起来,徵公子甚至都没跟郑南衣真正意义上吵起来。
郑南衣不好去拉扯宫远徵,就伸长了手臂拦在他面前。他向左,她也向左;他向右,她就往右,志在把人限制在自己眼跟前。
“他有什么好的,你们都护着他!”
“我护他干嘛?我是担心你,我不想你又被金繁揍!”
话音落地,郑南衣担心宫远徵回忆起那不愉快的经历,连忙提前按住宫远徵的手,“我瞎说的,你当什么也没听见。跳过刚才的话。”
但宫远徵的反应不像是能轻易揭过这一茬,狭长的双眸弯了弯,露出一点微笑的弧度,语气中几分诱哄,俯身问道,“你说担心谁?”
“你。”
如愿听到答案,宫远徵的眉眼都舒朗许多,他拍了拍衣上并不存在的灰尘,状若不经意的问道,“你说你没想护宫子羽,那你刚才为什么明明要说他的事儿却又避开不谈?”
宫远徵看似问得漫不经心,但郑南衣知道他其实正虎视眈眈地等着她的答案。
要是不让他满意,可能宫子羽还被他弄死,她就先被杀鸡儆猴了。
“好好好,我说!”郑南衣被磨得没了脾气,但她仍惦记着不能让宫远徵去找宫子羽的麻烦。
郑南衣将宫远徵拉到墙角,而她就堵在他面前,让宫远徵不能提前越过她跑出去。
宫远徵的身形清瘦,却也远比郑南衣高大。因而被强行挤到墙角的宫远徵并没有因此显得弱势,仍旧是霸道的姿态。
“我根本不是想维护他才不说,我就是单纯地不想提糟心事好吗?”
郑南衣说得简短,只列举了宫子羽数条苛刻之举中的小小几项罢了,譬如半夜把她薅起来练武伴读,拿她当女侍使唤……
“我那是一个顶十啊!你们徵宫和角宫的女侍加一块儿都没我做的活齐全!”
为了证明她的话,郑南衣指着眼下的青黑,“你看看,他简直是丧心病狂,天天跟熬鹰一样熬我!”
“再不出来,我迟早得玩完!”
郑南衣自己都给自己说委屈了,她就是在徵宫试药也没这么惨啊。
她说得痛快,却忽略了宫远徵的怒意几乎快喷薄而出,将人灼烧殆尽。
“他算是个什么东西,敢指使我的人服侍他!”
说时迟那时快,郑南衣双手撑在墙壁上,让宫远徵离开不了一点儿。
“你看,我就担心你会这样。”
“虽然事情确实是糟心了点,但不值当再去打一架。让长老们知道了,又该说你目无尊长了。”
僵持了好一会儿,宫远徵突然又动了,郑南衣以为他仍不死心,也顾不上男女大防,索性直接抱住少年劲瘦的腰身,不许他离开一步。
作者感谢小可爱的会员支持,希望你能喜欢这篇加更!还有两位小可爱的会员加更也会尽快放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