将上官浅安置在角宫后,宫远徵就匆匆带着郑南衣回了徵宫。离开时,他不忘看一眼上官浅的房间,不无恶意的想到,且看你几时完。
“你怎么知道她这么快就敢偷我的暗器袋?”
宫远徵最近发现郑南衣虽然看着是个拎不清的,但又远比他想的要机灵些。
“猜的。虽然我在无锋的时间不长,但我也知道无锋的做派,他们喜欢用毒控制人。这次入宫门,为了确保万无一失,他们势必会给上官浅她们下毒,进而令她们心甘情愿为之卖命,传递出有用的情报。”
“距离进入宫门那天已经有段时间了,我估计上官浅应该也到要传递情报的时候。上官浅在无锋的行事风格就比较剑走偏锋,大胆心细。所以我猜她此番如果要选择一个有价值且容易获得的情报,那就是你的暗器袋。”
“下毒?”宫远徵重复了一遍,似乎在细细咀嚼其中的意思。
郑南衣正欲说下一句,手腕处却忽的一片冰凉,激得她打了个激灵。宫远徵的手骨节分明,修长有力,看着只用了一两成力,郑南衣却半点儿也挣不开。
宫远徵伸出三指搭在她右手寸关尺上,可,他瞧不出来任何问题。
难道,还有他看不出的毒?
宫远徵又伸手握住郑南衣的左手,仍旧没有任何问题。
“他们给你下毒了吗?”
注意到宫远徵拧眉冷脸的模样,郑南衣突然意识到什么,是啊,无锋会下毒控制刺客,她怎么能保证寒鸦柒不会悄悄给她下毒,以免她脱离控制。
郑南衣心中一团乱麻,也开始担心自己的身体,“应该没有吧?”
“没有吧?下没下毒,你不清楚吗?”
听见这话,郑南衣自己也很委屈,语气苦涩,“他从来不会告诉我这些,所有的事情都是靠我自己猜的。我怎么知道他会不会做双重保险,偷偷给我下毒。”
宫远徵的手还握着她的手腕,因为惊吓,掌心处的肌肤都愈发冰凉。
他垂眸,注意到郑南衣面色惨白,一副失魂落魄的样子。无端的怒意掠过宫远徵心头,他尚且无法细究近日来频繁的情绪失控是为什么,只下意识道,“你眼光真次。他对你可真不怎么样,你到底看上他什么?”
郑南衣苦笑一声,是啊,多情总被无情伤,先动心的人最悲哀。
“江湖上还没有我解不出的毒,若他真的给你下了,我也一定能帮你解了。”
虽然语气仍同往常一样,但郑南衣却莫名有些心安,她不由打量起负手而立的宫远徵,矜贵高傲,但被宫尚角一夸就能开屏,一个孔雀式的少年。
近半月的接触下来,郑南衣都快忘记他曾经是她最怕的人。
“如今上官浅到了角宫,她一定会来找你。”
“放心,什么该说,什么该做,我还是清楚的。毕竟,”郑南衣笑了笑,“万一中毒了,还得仰仗徵公子。”
不知为何,被郑南衣这么认真地注视着,宫远徵有种想要落荒而逃的感觉。他闷闷哼了声,“算你拎得清。”
郑南衣没想到上官浅会这么快约见她。
门环叩击声响起,随后是那道轻柔的声音,“郑姑娘,在吗?”
就在木门阖上那一刻,来人屈指为爪,上官浅已然紧紧掐住郑南衣的脖颈。
“为什么自作主张?为什么还没…”她还是那么温柔,处处透着致命的温柔。
“死!”
在上官浅轻轻吐出那个字时,郑南衣有那么一瞬间觉得上官浅是真心实意想要掐死她,隐在衣袖下的手几乎忍不住要抬起。
但郑南衣终究没有出手,一如上官浅即使再不满,也还是放过了她。
上官浅松了几分力道,但仍旧紧紧制住郑南衣的身子,“说,你有没有向宫门透露什么消息!”
终于呼吸到新鲜空气的郑南衣大口大口喘着气,好半晌才嘶哑道,“我如果说了,你还会好好站在这里吗?”
她望着上官浅,自嘲地笑道,“寒鸦柒让我保护你,所以我来了。但凡我有别的心思,我又何必来宫门,又何必在那晚冲到前面。”
“只要是他说的话,我一定会去做,哪怕是拼了我的性命。”
假话掺真话,便足以构造一个让人信服的谎言。上官浅或许会怀疑郑南衣,但断不会怀疑她对寒鸦柒的爱。
从某种角度上,上官浅庆幸还好有这个无可救药的蠢货,她只需利用郑南衣对寒鸦柒的爱就能让她上赶着做自己的挡箭牌。
上官浅攫住郑南衣的脸庞看了看,轻蔑般啧了一声,“起先我还真以为是你这张脸又或者你的身子让宫远徵动了恻隐之心,不过再想想,他应该也看不上你这种艳俗的类型。”
对于上官浅的羞辱,郑南衣没什么反应,在她面前,上官浅向来是高傲的。
“结果没想到是因为你父亲的死,才保了你一命。”上官浅说这话时笑盈盈的,她直勾勾地看向郑南衣,没有错过她脸上的痛苦,也没有因为她的痛苦放过她。
“我还不知你父亲竟同宫尚角有些关系。你瞧,真是不赶巧,若你早和寒鸦柒说了这事儿,说不定这任务就交给你了。”
“然后再凭着你如今郑家遗孤的身份,或许宫尚角便不会对你设防。”
“别说了,别说了!”
上官浅字字锥心,直把人戳的鲜血淋漓。她俯身看着跌坐在地的郑南衣,伸手抬起她的下巴,似乎要去擦拭她脸上的泪痕。
啪的一声。
清脆的耳光令郑南衣止住了哭泣,她歪着头有些迷茫。
“记住寒鸦柒给你的任务,千万别做无谓的事,也别挡我的道,知道吗?”
上官浅将人扶了起来,又恢复成平日温柔小意的模样,“上元节将至,你想不想见见寒鸦柒?”
注意到郑南衣瞬间亮了几分的眼眸,上官浅心下了然,继续诱哄道,“这原本是我找到的情报,但念在你帮我铺路的份上,这次就让你拿它去见寒鸦柒。”
“真的吗?”
“那是自然,如今宫门赦了你的罪,你正好去和寒鸦柒商量商量日后的任务。”
上官浅将密信交予郑南衣,瞧她一脸期待,不免觉得好笑。这么多年,郑南衣居然还没掂量清楚自己在寒鸦柒心里几斤几两。
上官浅都能想到寒鸦柒用那双多情的桃花眼诱骗郑南衣继续送死的情形。但不论如何,有人替她送死,上官浅自然乐见其成。
离开的时候,上官浅的步伐都轻快许多,近几日搁在心头的石头终于卸下了。
送情报不是个简单的事,稍有不慎,便会被宫门发现。也只有郑南衣这傻瓜,为了见寒鸦柒一面才会应承。
送走上官浅的下一瞬,郑南衣就变了脸色。自阿爹那封信后,郑南衣几乎是用剔除腐肉的心态,忍痛将寒鸦柒逐出自己的世界。
想到刚才自己那副为寒鸦柒情深款款的样子,郑南衣忽而有些作呕。
她现在是恨极了寒鸦柒,也厌烦极了要同他再装一往情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