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之羽郑南衣5

宫门地处深谷，雾瘴深重，暗牢则更为潮湿阴冷。

郑南衣觉得就连骨头缝里都浸着森森寒意，而伤口处又传来阵阵烧灼感，忽冷忽热间，她觉得自己神志越发模糊，醒一会儿，昏一会儿。

郑南衣隐约觉得是有人来了。

门外露出的光亮穿过被冷汗打湿的长发，一寸寸渡在她身上，可她早没有力气深究来人是谁。

事实上，她连抬头都费力。

铃铛撞击之声，有如戛玉敲冰，缓缓朝她逼近，郑南衣勉力睁开眼，银饰晃动之际闪耀着细碎的光芒，猝不及防闯入她眼中。

宫远徵！

意识到来人的身份，郑南衣不由自主绷紧了身子，自心底升起一股难言的恐惧。

不及弱冠，是百年难遇的草药天才，但同样也是——凶狠乖戾的徵宫宫主，听闻就是不惧生死的硬骨头都败给了他的锥心之毒。

虽然早已料到自己的结局，可真到这个地步，郑南衣仍旧不免心中悲凉。寒鸦柒，你从未告诉我，这条死路这么难走。

宫远徵自暗处走来，面上尤挂着笑意，似乎心情很好的样子，但没有人会觉得这是个好信号。

宫门里，拷问的活儿向来是由宫远徵负责的。这事别人做不来，也不想做。可宫远徵不一样，他既狠得下心，也有的是手段折磨人。

但宫远徵的兴致在看见郑南衣之后戛然而止。

已经有人审讯过了。

宫远徵登时面露愠色，他的界限向来清楚，除了他哥宫商角，和其他人都是隔着楚河汉界般，这也意味着他并不喜欢别人动他的猎物，尤其是——他一早就看上眼的猎物。

郑南衣望向来人，像是望见了自己的结局，她露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借着月色，宫远徵同样也在打量着她，猎物沾染了其他人的气息，就不再令人愉快。

被铁链高高吊起的双手微微瑟缩，明明怕得要死，还要装作无畏，可怜得像只淋湿羽翼的雏鸟。垂下的衣袖露出细长的手臂，是欺霜赛雪的白，是容易被毁坏的璧玉。

宫远徵虽尚未及冠，但也并非完全不通红尘之事，他看得出这幅皮囊实在是上天偏爱。但这个世界也是很公平的，它给了她这幅皮囊，却忘了给她一个好脑子。

宫远徵将这张脸瞧了又瞧，嗤笑道，“听说无锋的刺客分为魑魅魍魉四阶，”他的眼神落在自己的药盏上，精心挑选的模样不像是在选毒药，而是在给心上人挑发簪。

“看你这个脑子和身手，”只是漫不经心地一瞥，就看见那张原本惨白的脸因为气恼染上薄薄一层桃花色，极为惹眼。似乎是想到了好玩的事，宫远徵扬起一抹极其张扬的笑意，字字挑衅道，“你应该只是最底层的魑吧？”

果然，更生气了。

或许是终于敲定合适的毒，又或许是看见称心的画面，宫远徵心情颇为愉快，同她继续交谈着，“这么好的机会，就派你这么个蠢货，他们派你来干嘛？”顿了顿，惊诧道，“送死吗？”

他表现得那么真诚，好像他真的对此十分不解。如果不是他眼里的乖戾，或许真有人会被他天真面容迷惑。

宫远徵端着药盏步步逼近，对郑南衣似哭似笑的反应很是满意。江湖中，被人惧怕永远好过惧怕他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