死亡

医生快！先抢救那个警察！

空气中充斥着血腥味与焦糊味，医院本有的酒精味此时此刻被映衬的是如此沁人心脾，年轻医生因为临场经验不够而爆发出近乎崩溃的声音，原本他应该已经不具备做出决断的能力了才对，但是在从小接受的教育的推动下，他在两个濒死的伤者面前选择了自己认为更值得去救的人。但，似乎没有人响应他的命令。

医生你们愣着干嘛啊！快拿手术用具过来啊！

助理医师们当然也知道警察更值得救活，但是他们老道的经验告诉了他们一个不可逆转的事实。

老医生那个警察不可能救活的，这你应该也看得出来！那群人把他们送来的太晚了…失血量已经是不可挽回的地步了…

鬓角渐白的主治医生说出了事实。

医生难道你是让我放弃这位为我们献出生命的警察！转而救治这个不知残害了多少无辜者生命的犯人吗！

年轻的医生惊恐而绝望的表情写满了脸，他不曾想过，自己研习多年的医术，用来救死扶伤的医术，居然会被用来救助这样的一个人渣。

老医生不要再闹了，让还能活下去的人活下去是我们的职责所在。

老医生的声音很平静，平静得仿佛是在劝告一个孩子一般，但助理知道，老医生的拳头已经握得泛白，但他的这里的领袖，他不能乱，那会使得两条生命全都逝去。

医生…知道了。

年轻医生咬着牙答应了，他已经开始认识到了自己的身不由己。

观众1医生！快看！左边的人有反应！”

血淋淋的身躯费尽了一生精力般，艰难地用残缺不全的手指指向了隔壁床上的警官。

此举之意，不言而喻。

老医生怎么可能？！他脖子一下不应该已经瘫痪了吗！

老医生对这微小的行为感到不可思议，但他的身体不会惊叹，从了解其意愿的那一刻起，包括他在内的所有人，都不遗余力地开始救治起了那位刚刚被断定为“不可能活下来”的警察。

没有人去思考这个行为的理由，因为他们在两个患者间抉择的时间已经剥夺了他们静心思考的权利。

这一刻他们所需要做的只有一件事情——用一切方法将躺在手术台上的警察从死神的手里救回来。

当生命不需要再被选择时，只需要放手去干就可以了，至于结果，听天由命。

。。

。。

A市晚间新闻播报：

“亲爱的观众朋友你们好，今日早晨本市所举行的最大规模违法恐怖分子追捕活动现已结束，恐怖分子已成功被击毙，但，令人悲伤的是，我市一名优秀的警官也为此付出了年轻的生命，在3小时的紧急手术宣告失败后，于17点34分逝世。让我们牢记他为我们做出的杰出贡献，记住这名烈士！

下面来看另一则国际新闻….”

#观众2哥哥，那个死掉的好人是谁啊。”

观众1不知道，电视里没讲。还有，别看电视机，好好看书！明天就要考试了，给我认真点。”

观众2哦….

。。。。。

。。。。。

我（好冷….好痛….）

这就是死亡吗？那么冰冷，那么痛苦，神啊….如果你真的存在，让我解脱吧。

死亡真是一个神奇的事情。让无神论者开始信神，让高尚的人变得低劣，让卑贱的人变得大义凛然。死亡是一把冰冷的剪刀，裁剪所有人或光鲜或暗淡的外皮，暴露本质，随后又冷酷地，剥夺所有人改变自己的权力。

我曾经很多次地思考过，如果自己面对死亡会是怎么样的一副情景，会拼命地哭喊还是不放弃地挣扎，我自以为自己很坚强，但是死亡会让一切飘忽不定，我希望自己可以有尊严地面对它，而不是痛哭流涕地为了那不存在的可能性。

现在，我终于面对它了，可是答案依旧不明，因为在我有时间去思考面对死亡前，我就依旧被它的冰冷团团围住了。

或许是枪伤和穿刺伤的原因吧，很痛，让人难以忍受的痛，更糟糕的是我还不能动弹，而且血从体内和嘴里流出的感觉很恶心，也很难过。

这种对自己即将死亡的事实无能为力的感觉很糟，特别是对我，每一件事都力求争取的我，这种无能为力是最让人痛恨的。

原来这就是死吗？无尽的懊悔，无边的无奈，在寄望自己都变成不可能的时候，绝望就来了。

渐渐的，眼前所有的的景象都消失了，枪战后的痕迹，爆炸后的废墟，满地自己的血液，全都化为了黑暗，我不清楚我也没有昏迷，因为我还能思考，却不能看见任何东西。

最后，我所能感受到的，就只有剧痛，还有不断蔓延的彻骨寒意。

他也一样吗？真希望可以知道他是怎么想的，对于死亡。可惜啊，明明都是将死之人，却不能一起聊一聊，明明就在自己身边，却只能一个人在黑暗中孤独。

他恨我吗？至少我不是很恨他，我只是尽了我的本分而已，而他也只是尽了他的职责，没有人有资格责备对方，不是吗？

在黑暗中我不知道过了多久，一个小时？一分钟？还是一整天？不知道，疼痛和冰冷已经麻痹了我的意识。我只知道，在某一个一瞬间后，一切都消失了，不管是身体的感觉，时间的概念，甚至是我是否还活着的知觉。

隐隐约约间，我看到黑暗中打开了一道门，门的背后是无尽的光芒。不过真的是我看到的吗？我感觉不到我的眼睛。

我看到一个身影出现在了门的另一边，几乎失明般的视野让我无法分辨TA是男是女。

TA走了过来，走到了“我”的面前，伸出了手。

情不自禁的，在我做出判断前，我的身体就伸出自己并不存在的手，握住了TA的手。这个行为就好像刻在我的脑海深处一样，不许疑虑，如新生儿吮吸乳汁般地自然。

然后，在触碰到那只手的一瞬间，强光刺眼。

温暖包裹着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