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晚,皇上照旧来到承乾宫。
他让宫女们不必通报,大步走进去,绕过珠帘,眼里映入昏黄烛光下美人捧衣垂泪的画面。
梨花带雨,我见犹怜。
皇上呼吸一窒,坐上软榻搂住人,视线自素手间鲜红似火的裙裳移至怀中人微露沾湿的鸦色睫羽,哭起来是美,然而他更喜欢看她的笑模样。
沉声问道:“这是怎么了?”
不过去一趟请安,回来就这样。
皇上冷哼一声,他这后宫当真深不可测。
巴特玛偏头躲开他意图抚上来的手指,眼角水意却越发凶猛,珍珠般大颗落在衣缎上,很快咽出无边无际的泪海。
她咬着唇不吱声,忠心婢女却再也看不下去,当即跪下将清早她们主仆如何被颖妃言语羞辱的事尽数说出,末了磕头求道:“还望皇上为我家娘娘做主啊。”
“哦?”
皇上眸色漆黑,渗出骇人的冷意。
颖妃,记忆里是蒙古贵女,入宫后早就向皇后投诚……原身根本看不出一个皇帝的气势,竟然会惧怕区区一个女人,哪怕是顾忌蒙古,也让他不屑。
便是孝庄太后在世时,也不见有蒙妃如此嚣张,废后孟古青,就是她们的前车之鉴。没想到在这里,还有蒙古的影子。
皇上继承了爱新觉罗家一贯的作风,爱极欲其生恶之欲其死,在他眼里,现在唯一值得在意的人也就巴特玛。至于其他人,保留尊荣就是他最大的仁慈。
而现在,连这份仁慈都即将消失了。
巴特玛感受到他的情绪,朝婢女使了个眼神,自己则转身伏在皇上宽厚肩膀,泪眼朦胧低声道:“皇上别在意,听人说,颖妃娘娘一向心直口快,想必不是有心的。”
她抬起雾蒙蒙的眸子,努力抑制住内心深处的汹涌暗潮,面上仍是全然顾全大局的失落,“臣妾既是为娘娘所不喜,日后避开便是。”
皇上轻轻拍着她的背,意在安抚。
他没说更多安慰的话,也没说信不信,只是柔声道:“是她伤人在先,何须你退让?天下从没有这样的道理。”
说完,他又问:“皇后可有说什么?”
巴特玛眼睫一颤,摇头不语。
皇上好像从这份沉默中窥见了什么,于是不再提旁人,接过身边下人的帕子,细细替她擦拭着红肿眼角,宛如对待一尊华美易碎的瓷器。
需要主人无微不至的呵护疼爱。
“朕会为你做主。”
他吻了吻巴特玛,这样承诺道。
看来有人要倒霉了。
巴特玛破涕为笑,羞得躲进他怀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