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十四、锁宫门

待宫远徵缓过劲来，延陵青已然再次陷入昏厥。

迅速换好药后，宫远徵来到角宫。

“哥，我曾经见过她，在，在郎弟弟，离开的那天。”宫远徵犹犹豫豫，仍是说出了这句话。

宫尚角背对着宫远徵，身边的气场陡然一震，却又在下一秒变为沉重的落寞：“你先走。”

宫远徵不敢思考这个可能性。母亲与弟弟被无峰杀害之时，延陵青竟出现在宫门。那么，那么他们，有没有可能得救，有没有可能，还活着。可他马上隐去了这个可能性，是他亲眼看着母亲与朗弟弟倒在血泊之中，是他亲手，将他们放入棺木。

不对不对，是老执刃，在那时抱走了他，直到二人温热的身躯彻底失去温度，他们的眼睛再也不会睁开，母亲再也不会对他露出柔和的微笑，在他受伤之时替他包扎，在他梦魇之时伴他入睡。

那个会糯糯地笑着喊他哥哥的少年，也消失在了那一天。他不会再好奇哥哥每天都去了哪，是否能带上他，再不会在宫尚角缠绵病榻之时为他带来甜甜的浆果。这一切都在那一天失踪了，年幼的宫尚角寻找了一整天，却发现鲜血染红了他们的衣摆，血色在脸上逐渐褪去。记忆的最后是母亲气若游丝的安慰：“我们尚角，要好好长大，妈妈不能，再陪你了。”

最后一刻残留在宫尚角记忆中的，是弟弟手中带血的浆果。血浸染了浆果，浆果流出汁水，两者互相混合之下，竟分不清浆果汁，似血一般。

那天过后宫尚角不再是有母亲疼爱的孩子，不再是角宫的大公子，不再是最温柔的哥哥。那个意气风发的男孩，被孤独地留在了那一天。那个男孩与母亲弟弟一同遇见了刺客，他们相互依偎倒在了一起。直至死亡，母亲的手都牢牢地抱着两个孩子。

从此他不再是宫尚角，而是角宫之主，宫二先生。

宫尚角慢慢沿着桌角滑下，把自己紧紧缩成一团，年少时尚显宽裕的桌底已容不下长大成人的他。这一切的一切仿佛都无时无刻不再提醒着他。宫尚角，你不是为了自己而活，你是为了家族，为了宫门。宫门荣辱切关己身。他为了宫门出生入死，可又有谁来爱他。

宫远徵年少不知深浅，自出生起未出宫门，不知世间险恶。这宫门内的魑魅魍魉，仿佛就已耗尽了他所有的气力，从那一天起，宫远徵就不仅仅是他的弟弟，还是他在这宫门之中，唯一的，可以倚靠的港湾。可宫远徵的臂膀尚且稚嫩，不经风雨。在这宫门之中他可以是肆意张扬的徵公子，宫门之外，他们又是谁呢。又是为了谁，为了何事。可以是任何事，却不是，为了自己。

这宫门，锁住了宫氏的青春，锁住了宫氏的锋芒，却没有锁住，这世间的黑暗。波云诡谲，层叠暗涌。他们，又该何去何从。

我等剖析世人，又有何人，可懂，可愿懂，这灼灼之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