宗哲华打开房门的时候,酒精和发霉的味道扑面而来。
屋内都是被窗帘遮挡的昏暗,战鑫坐在床旁的地上,他仰头闭着眼睛,手边是散落的被揉成纸团的稿纸。
还有一个个酒瓶。
“哲华?”战鑫的声音有些沙哑,他已经很久没有对任何人说过话。
宗哲华走到他的身边,坐在了床上,说:“是我。”
战鑫轻笑了两声,似乎在嘲笑着自己:“我以为你走了。”
“你在哪里我都能找到。”宗哲华轻轻抚着战鑫的头发说。
战鑫猛地站起来,抱住了宗哲华。
他感到了他肩膀的慢慢颤抖,他感到了他深埋进自己脖颈里的叹息,还有那胡渣带来的微微的麻刺感。
宗哲华更加用力的把战鑫环住,在他的耳边说着:“我相信,我的支点不会倒下去,他会永远矗立在剧作界的顶端。”
“这段时间以来,我们相互碰撞出的火花,已经足够热烈,不是吗。”
“你把一个从鞍山来到北平城实现理想的小人物,谱写成了现在的闪耀的演员。”
“这就是你的成功。”
战鑫拼命的摇着头,他怎么可能不明白,这是宗哲华对自己的安慰和心疼。
因为,他根本就是一个过气了很久的剧作家,甚至已经有五年的时间,他都没有再写出过一个剧本。
这五年里,他从最初坚持不懈的屡败屡战,被磨成了现在萎靡不振的得过且过。
他败给的不是他失去了傲骨和初心,而是一次次被社会冷酷无情的鞭笞,是一次次被现实浇灭的幻想。
一个人从全盛一步步走入衰落,战鑫仿佛走在刀锋上,遍体鳞伤,血流成河。
直到那束光的出现,他潇洒的撕裂了困住战鑫的黑色幕布,照亮了全部,他是宗哲华,是他的光。
在人情冷暖中被伤透的他,在他的眼中看到了孩子般的纯真和坦诚,看到了对自己的仰慕和崇拜,最重要的是他还看到了无条件的信任。
这其实也给战鑫带来了前所未有过的安全感,他甚至产生了对宗哲华的依赖,那种在灵魂上的寄托。
他愿意为他写所有角色和剧本,只要他喜欢,他想要,这些都是战鑫的动力。
可是,当宗哲华希望战鑫写一个能成为代表作的剧本时,他却害怕了,他装作每天忙碌的没有空闲,很疲惫。
不过是想要逃避这件事。
战鑫坐在宗哲华的双腿上,他的眼角还带着些湿润,他摘下被两人挤的变形的眼镜,看了又看。
“又要换个新的,这可怎么说。”宗哲华揽着战鑫的腰身,说。
“哲华,谢谢你把我当成你的支点,我曾经认为你是我的原点。”
“可是我现在感觉自己根本不配拥有,你这样一个闪着光的原点,对不起。”战鑫愧疚的说着。
宗哲华满眼都是心疼和眷恋的看着他,看着这个自己以为只活在书中的偶像。
他真的想告诉他,在2023年,他的剧本手稿被当作影展的镇馆之宝,他是他心中最厉害最伟大的剧作家,没有之一。
战鑫顿了顿说:“我有一个未有完成的剧本,我写了五年,却没有任何进展。”
宗哲华好奇的问道:“是什么剧本?”
战鑫站起身,走到窗帘前,拉开的一刹那,阳光虽然刺眼,却令人明亮。
他从书桌的抽屉里拿出一个羊皮本子,递给了走过来的宗哲华。
那封面原本应是粗糙的羊皮不知被反复摩擦打开了多少次,只剩下了光滑。
宗哲华打开仔细的阅读了起来,直到他惊叹的抬起头问:“鑫仔,你为什么不再写下去?”
战鑫怅然的说:“空白,因为他是空白的。”
宗哲华把剧本合上,说:“你心中的男主角,一直是空白的。”
战鑫抓住他的双臂,一会摇头一会又点头。
是,这么多年,这个角色一直是空白的,没有人知道,他找到了所有的演员来演绎他心中的那个主角,却都不是。
从此,他得罪了很多人,也成为了人们和电影界里的一个偏执的疯子作家。
宗哲华把剧本放在胸前,郑重的如同讲述一句不可磨灭的誓言:“我来给这一抹空白,画上永恒的色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