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泥坯房，房顶被稻草覆盖的房顶几欲破败，孩子呜咽声隐隐从草屋传出。

江鹂清丽的小脸灰白，泪不觉溢满。

仁良药铺换了人事，她赶忙追问伙计，言道上任老板匆忙盘了店铺远去北方了，方家大小姐也消失踪迹。

刘思服带着方黛远去北方治病，他曾言道，湘城医疗尚差，他们二人婚约也受到阻碍，于是二人私奔。

带着理想与柔情远去，顺将天边云彩与药铺温火一并掠走了。

也掠走了她的心。

他其实于他心中是占不到一星半点地方的罢，临走之际，分别竟连一句分开再会的话语都吝啬。

这一别许是余生，这也不肯施舍与她。

“灏儿!----”陈月哭呜，江灏现在三岁有余，而今灰黄的面上是一片潮红。

江怀国缩在角落，大气不敢出。

陈月见到来人，小心放下江灏，冲上去，立马跪下，一声闷响听的江鹂牙酸。

突如其来的状况仍谁都是迷蒙。

“你救救灏儿!---救救他!----许家大少提亲了!你嫁给他!他定不会亏待你的!灏儿真的挺不住了!”

“求你!鹂儿!”

是她以往从不喊的昵称。

她磕头，一下又一下。

真的好用力。

简陋的木桌上放着一张上好红纸用鎏金烫好的庚帖。

泪瞬间滚下，陈月抬眸，见了怔住，停止了哭喊，表情呆滞。

“姐姐!”江灏清脆喊她，一小步跳过去，将江鹂抱个满怀。

“姐姐吃。”江灏捏着有些被汗濡融的糖，笑得纯真。

“姐姐。”江灏蹲在地上，用树枝划下歪歪扭扭的字。

记忆模糊，“姐...姐.....”高烧的江灏呢喃，陈月呜咽。

脑中紧绷的弦，倏尔绷断，一滴泪流下，“好。”

陈月闻声，只重重的朝她磕头，响又重，一下又一下仿佛在她心上凿洞。

可她唯独不敢抬头看她。

“今后，你我两情恩断义绝，”江鹂缓缓道出，陈月弓着身子一滞，轻轻抽泣。

“往后你只有江灏一个孩子，以后若是在发生什么事，莫再寻我了，我待你已仁至义尽了。”

江鹂不看陈月，扫了眼仍缩在角落里，似鼠蚁的江怀国。

倏地笑出声，脚却没停。

陈月弓着背，伏地呜咽，姐姐，对不起.....

我辜负了你托我照顾江鹂的请愿，在这贫苦之世，自保都难全，更何况要负担两个孩子?

人心既是肉长的，也会偏，她一心都是她自己的儿子，哪里还有位置去放另一个孩子。

她抛弃了江鹂，无论是哪方面的。

姐姐对不起，对不起。我情非得已，原谅我，姐姐，宽恕我，姐姐。

江怀国翕动嘴唇，又蠕动一下，像濒临死亡的鲫鱼。

外面寒冬严凛，刮的风宛若利刃，江鹂泪流满面，风刮过，一阵生疼。

这一年，她失去了取暖的烛火，也失去了傍身的泥房。

她孑然一身，孤苦伶仃。

她真的无家可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