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渐亮,府中下人忙碌起来。
云澜院,花木扶疏,青竹流泉,小楼西窗,青砖黛瓦,秋阳光影,落叶归根。
青衣丫鬟装的白芍轻轻敲门,里面传来一声慵懒却极为好听的声音,“进来。”
下人们端着金盆净水、时兴衣裳派对入屋。
两刻钟后,萧黎走出房门,一身鹅黄绣白玉兰长裙,玉簪挂着的流苏垂至耳侧,目光温和而澄澈,皎若太阳升朝霞,灼若芙蕖出渌波。
白芍拿着件白毛狐皮,疑惑道:“郡主,清远伯府那等破落门第,您为何还要盛装出席?”
萧黎轻轻点了点她的额头,笑嘻嘻道:“听说清远伯府有片莲池,应当还有莲子,咱们偷偷去摘点,看看到底好不好吃。”
白芍:“……”
其余下人:“……”
总归只是玩玩,也没事。
萧黎玩弄着手腕上的玉石珠串,清脆悦耳的声音响起,这玉是和田玉中的极品——羊脂玉,细润剔透,温润晶莹,是当初燕夫人留给萧黎的,从不离身。
据说价值连城。
萧黎腰间的玉佩也是燕夫人留下的,只是质地颜色比珠串差了点,却也是顶尖的。
*
清远伯府。
赴宴的人竟还不少,人来人往,车水马龙,笑迎相接。
白芍将帖子一递,下人们恭敬地引着萧黎进府。
一行人从游廊下走过,桂子飘香,菊盏错落,布置得倒是有几分风雅精致。
转身迎面撞上一道清瘦的身影。
一袭绿裙有些脏破,少女的发髻也有些蓬乱,脸上恓惶,眼睛红红的。
萧黎还未来得及躲避,便被她撞了下肩膀。
系在腰上的玉佩掉在地上。
萧黎还未反应过来,尤芳吟已弯腰捡起那香囊,手一触碰上去,纯净的美玉污了一块儿,尤芳吟急的眼泪直掉,又愧又怕,双手捧了玉佩递还萧黎。
“芳吟蠢笨,冲撞了姑娘还弄脏了这好玉,还求姑娘饶恕!”
白芍眼疾手快,接过了玉佩。
尤芳吟从柴房逃出来,只想去见一见病重将逝的姨娘,就怕连最后一面都见不着,躬身行了一礼,便朝远处奔去。
几个婆子发现她的踪迹,连忙追了上去。
闹嚷嚷一阵。
萧黎蹙了蹙眉,压下心中的异样,随下人到花厅去。
*
“长宁郡主到!”
萧黎走进花厅,便发觉气氛僵冷,尤月越过尤霜,讨好似的迎上来,“郡主尊驾,这边请。”
花厅内寂静无声。
萧黎平日不参加此类宴会,都是卢氏和萧姝去,她一般在军营,还在边塞待过两年,所以尽管她在京中名气很高,却甚少人见过。
乍见之下,个个心底发酸。
妆容较为素净,锦衣华服,却毫不违和,一种难以描述的美,面如桃花,美眸潋滟,殷唇初绽,手如玉骨。
萧黎坐在一旁吃糕点,思索着怎么找莲池。
正好此时,外头下人面带喜色,急急来报:“禀小姐,临淄王殿下与燕世子已经在外头了。”
这些盼望着寻觅良人的闺阁少女立马交头接耳起来,有人甚至探出身子去看门外。
萧黎眨了眨眼,微微怔然。
沈玠和燕临???
余光忽然看见角落里艳色的姜雪宁,忽然明白什么。
萧黎拿起一块桂花糕慢慢品尝,一副看好戏的模样。
“诶呀!燕世子怎的想这边来了?”
“燕世子这是要干什么?”
“来找谁吗?”
“呀,不会是来找我们尤家小姐的吧?”
尤月听得其她人打趣,心里欢喜,面上却是又羞又恼,做事要打那几个嘴碎的,只道:“你们可别胡说,我们府里可没发帖请燕世子,昨日接到他的回帖,说今日要来,府里上下还纳闷呢,谁知道燕世子为什么来?”
她不这般说还好,一说越发引人猜测,“那这可是巴巴寻来的,还是清远伯府面子大呀。”
萧黎见燕临直奔坐在窗边一角的姜雪宁,尤月心跳加速,有一股前所未有的紧张,款款起身便要迎上去。
姜雪宁满眼苦恼,觉得燕临是个麻烦,自己才用身子不适,想休息两天拒绝了他去看灯的邀请,因为尤芳吟才来清远伯府。
“没想到今日我也来吧?”
尤月脸色一白,面上得体的笑容扭曲,不可置信地豁然回头看姜雪宁。
姜雪宁心底叹了一口气,不答话。
燕临便道:“你出来。”
周围又是一阵倒吸凉气的声音。
萧黎刚咽下桂花糕,没忍住啧啧两声。
没想到燕临这小子还挺痴情的哈。
姜雪宁知他脾性,猜他心底着恼,倒不敢想私底下那么随意,环顾一圈,眼珠一转,拉起旁边两步的萧黎望外走去。
萧黎一脸懵,刚拿起一块桂花糕,被她推着走。
不是,姐妹你让我给你当挡箭牌啊?
我是燕临堂姐不假,但他不一定听我的啊!
花厅里炸开了锅。
……
燕临见姜雪宁半躲在萧黎后面,脸色一黑。
萧黎尴尬一笑,把身后的姜雪宁往燕临那边一推,“那个啥,你们要聊什么?我在旁边看戏,看戏,不打扰你们小两口。”
萧黎动作之快,姜雪宁还没反应过来,脚底不稳,就要倒去,燕临反应快,一把将她扶住。
肌肤相贴,热意互传,燕临耳根微红,姜雪宁还有些傻愣。
萧黎掩唇轻笑,似笑非笑地看着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