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之羽：上官浅（14）

飓风吹起大雪，纷扬弥漫了双眼。

北风呼啸，苍鹰盘旋。

几番打斗，筋疲力尽的他以剑撑地，单膝跪在雪地上，大口大口喘着粗气。

细细看去，他的胸口上插着一把银白匕首，柄上刻着一个小小的“魇”。

剑气划过，他早已是衣衫褴褛，手肘上、膝盖上的破处露出已经冻得发白的肌肤。

一部分被尖厉冰雪划伤的地方根本流不出血来，只冻成了黑紫色翻卷开来。

另一部分则还在流血，渗透在白色衣衫上。

毒性在体内乱窜，像一条条毒蛇噬咬着他的筋脉，他忍着痛苦与她交手，能撑到现在只因为那个女人的恶趣味，她跟自己的交锋就像猫捉老鼠，死前的娱弄。

池渊抬头看向对面的女人，拇指揩去嘴角渗出的鲜血，绝望得笑了笑。

不远处，十三正发疯般冲过来，挥舞着长剑向阻碍他步伐的寒鸦杀去，放眼望去天绝峰上早已是鲜血四溅。

匕首刺入的地方隐隐作痛，他握住把柄，刷拉一下将它抽离出来，脸上的肌肉因疼痛微微颤抖着，额上沁出一层细汗，他却一声没坑。

“十一，束手就擒吧。”首领嘴角含笑，再一次劝道。

他没有出声，只是在笑，笑得释然、洒脱。

师恩、养恩，在半个时辰前已被一把匕首结束，如今一切都已安排妥当，他再无后顾之忧，世间也再无牵挂，以他的骄傲又怎会束手就擒？成为任人摆布的药人。

他看到十三已经冲破了重围，伸手向他抓来，他的身后就是万丈高崖。

池渊扬唇一笑，避开他的手往后仰去，山风剧烈撕扯着他的身体，上方传来十三声嘶力竭的喊叫。

池渊闭上了眼，脑海中他短短十几载的人生如走马灯般快速闪过。

他这一生，杀人太多，尽管非他所愿，但那些人终究因他而死，他没有一刻不在痛苦和自责当中。

他有负师恩，不孝不悌，有负宗门，不忠不义，他懦弱、犹豫、矛盾，就连唯一一次想要遵循自己的心意，救一救孤山派，救一救那个女孩，他都没有做到。

风起兮，一树梅花落。

他伸手握住了几瓣。

如今，去到地底，奈何桥畔，不知他与她会不会相遇？

如若当真遇上了她，以这几瓣梅花相赠，也不算失约吧？到时，希望她莫要生气。

他也定要再问一次：姑娘，敢问你的闺名？

因为我心悦于你，想三媒六礼，迎你为妻，成为你未来的夫婿。

……

悠悠十余载，大赋城，上官家。

上官浅睁开了眼。

窗外的梨花开得正热闹，洁白似云，一簇簇一片片，微风拂过，摇曳的空隙里透出清蓝的天空。

她不想动弹，连飘落在脸上的几片花瓣都不想去拂。

身下的床榻很软，敞轩外拂进来的风很轻，树影外的阳光还不算刺眼，一切刚刚好。

昨天晚上看一本游记看得兴起，她不知不觉就看到了半夜，这会儿醒来的时候还觉得头有点昏。

要是能永远这样躺着多好。

永远这般惬意舒适得活着，不是假的上官小姐，不是无锋的魅，没有背负血海深仇，单纯的只是大赋城上官家的上官浅。

可惜，她是，她也永远成不了真的上官浅，她是孤山派遗孤，是无锋的魅，是背负了一门上下百余口性命的孤山派少主——阮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