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痛

无妨 ，墨渊如是想着， 他一直对他的这个徒儿很笃定。就像当年那个离境， 他并未放在心上， 他对十七并不真心， 定力不足， 白浅在他那里不过初尝情滋味罢了 。后来天族要将桑籍定与她结成政治联姻， 他也很确信， 他的小十七是定不会随意就答应嫁了的… 想他战神在天族何等地位尊荣， 如若主动向青丘提亲， 那桑籍根本不是对手，只是那时从未想过占有她…

自己已是几十万年不近女色， 沙场上战无不胜， 只为守四海八荒， 但面对情字却是毫无经验， 他想若不能带给她生生世世的幸福， 不如永远像现在这样 守护…许她无聊时下凡玩耍， 有人欺负她他永远替她出头， 如此反倒安心。

那时她学术不精， 算不出自己飞升上仙的劫难， 也是想也不想便替她挡了那天雷…… 重伤在身， 心中却暖暖的， 他就觉得自己对她早已非师徒之情了， 她与那些男弟子下凡游乐， 他心中从未责怪， 只是不知什么时候起， 一刻见不到她都会想她， 牵挂她的安危…闭关那次， 忍不住偷偷出来看过她 ，那睡倒在《冲虚真经》上的样子让他心动，回到洞内却难以入境…一直云淡风轻不畏生死， 竟是生平第一次不想再为四海八荒， 而只想与她…

墨渊去过凡间， 懂得那凡世间男女如何情投意合， 缠绵遣眷…只是生离死别来得突然， 若水一战他在祭出元神的那一瞬， 才感知到自己多么想要她， 无论她心中怎样想， 他都想争取…如有机会， 他愿只求得与她走过凡间一世， 此生足矣！

忍住心痛， 他看着他的小十七， 朝向自己以弟子礼跪拜， 一众纷纷惊讶她是个女娇娥， 调侃揶揄声四起…可墨渊的眼里哪还有其他人？那一刻， 他眼里只剩下她， 那让他魂牵梦绕的女子， 款款走来， 美得让他窒息， 墨渊脸上满是相思的疲倦与痛楚， 他仅剩的一点信心也在崩塌之中…只是订婚对么？你心中可曾有过我？还没那么爱他对么…取消婚约嫁与我可好？

白浅心绪更为复杂， 自从踏进昆仑虚，胸口就像压着巨石， 眼泪止不住， 更压抑不住轻声抽泣。

“自己怎么还是如此不长进， 哭成这样莫不是又要让师父担心了……” 故意拖后走的很慢， 怕墨渊听到自己的哭声， 可即使再细微， 仍然听在墨渊耳里， 声声都敲入他肺腑。

她明白自己爱他， 在他醒来那一刻更清晰。她在昆仑虚开始， 就已经爱上他了， 年幼无知的自己只会不停闯祸引他注意， 尤其离境那场闹剧， 如今想来， 很是羞愧， 师尊面前， 她曾那么幼稚… 定是没留下什么好印象的， 这九万年， 她唯一做对了一件事， 就是用自己的血， 喂师尊的仙体， 等他回来。

望着他俊美的轮廓， 那蓝色屹立仙风道骨的身影， 那深邃温和的目光， 在她落难、失意、酒醉时， 永远为她敞开的宽厚的胸膛， 曾是她两万年来的追逐， 七万年的相思。可如今， 她定不能再闯祸了， 已快嫁人， 又怎能爱上师尊， 这说出去自己没什么， 师尊的美誉定是要被自己毁了。

看着墨渊望向自己也是泪眼模糊， 白浅只当是重生的喜悦和师徒情义罢了， 不敢多想， 她缓缓走上前去， 对着那 “师尊” 恭恭敬敬地拜了一拜…

朝拜的人来来走走，茶喝了许多， 耳朵听了许多，可是墨渊自始至终都只念着这一人， 目光追随着这一人， 苦的是他要极力掩饰。那抹娇小越走越近， 有股淡淡的花香， 余光里尽是那细密乌黑的长发， 忙活了一阵， 一双小手恭恭敬敬地端着茶盏呈了上来 。

墨渊这才转头看了她一眼， 接过茶的手怔了片刻， 不舍得移开目光， 白浅笑盈盈的小脸上 ，什么也看不出， 他目光一黯， 接过茶别过脸去， 白浅又恭恭敬敬地退下了 。转身的一瞬， 墨渊就急不可待地将目光又偷偷投向了她， 一路追随直至远去， 心乱如鼓， 低下头看一眼那茶， 全当是她， 仰头饮尽一口苦涩。

弟子们的谈话声此起彼伏， 只听白浅咯咯笑着：

白浅“女娇娥， 倒是不假， 可这娇滴滴， 也太…… ”

墨渊心中一悸， 脑海顿时浮现她昔日里扯着自己撒娇的模样 …

白浅“好说， 好说， 下下个月我大婚， 届时，请你们吃酒”。

白浅 “吃酒” 两个字刚刚出口 ，墨渊终于撑不住， 放下茶盏 ，离开大殿。

这一天过得漫长，夜晚， 折颜拎着酒来找墨渊， 出乎意料的， 墨渊第一次痛快地答应喝酒， 听折颜唠叨这七万年来白浅的一切， 他的心越来越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