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衣落雪(五十)

楼微之身份特殊，又因过往行事风格遭众人忌惮，百官中有一半都在盯着她的紫衣卫，生怕她稍不注意就抖出什么大秘密来，再加上林稚成天到晚摆弄他那些虫子，积了些棘手的案子，她最近都时间关注使团的事，只派了下属保证任辛的安全。

“咚咚咚——”

敲门声响起，楼微之并未抬头，手里仍整理着刑犯的供词，声音淡淡:

楼微之“进。”

进来的是林稚，他并未拐弯抹角，直接道:

林稚“朱衣卫现左使陈癸死了，尸体旁边写了一行大字……”

楼微之“伤长庆侯者死。”

林稚惊讶道:

林稚“你怎么知道？！”

楼微之不紧不慢地将卷宗合拢，起身漫不经心道:

楼微之“猜的。”

合县之时，李同光曾被朱衣卫刺杀，任辛是定会为他报仇的，楼微之早就料到了，任辛对她这个徒弟虽严厉，却是为其计深远，毕竟护短可是师门传承。

楼微之拍了拍林稚的肩，意味深长地笑道:

楼微之“把前天审出来的朱衣卫的供词找出来给邓恢送去，安慰安慰他吧，他刚死了左使，一定很伤心。”

楼微之“出去一趟，有事发鸣镝。”

话落，还不待林稚反应过来，她已没了身影。

紫衣卫的总部位于城东，毕竟时常要传出点奇怪的声音，特意修在偏僻处，出去见不着汹涌的人潮，只有三两行人匆匆而过。

楼微之策马入集市买了束菊花，才一路奔到目的地，半路下起了淅淅沥沥的小雨，将她的袍角和鬓发都沾湿了，她却毫不在意。

陵寝门前本该守着四个人，此时全都晕倒在地，楼微之一个眼神也没施舍，直接纵马从他们身体上跨过，直奔最深处，果然看见了那个一身白衣的女子。

楼微之翻身下马，拾阶而上，将那束雨打后愈发清纯洁白的菊花放在墓碑前，而后也直挺挺地跪了下来。

墓碑石质有些磨损，看起来有些年头，却依旧光洁澈亮，面前供奉的案板放着新鲜的瓜果糕点，似是有人常来打理。

女子白衣胜雪，美如天神，背挺得笔直，似一棵刚直不弯的松，只堪堪从微红的眼瞥见几分掩藏得很好的脆弱，正是任辛。

她换了平日惯穿的红衣，楼微之也褪了不离身的紫衫，一身素白，她们谁都没说话，只一齐朝墓碑盈盈一拜，细密的雨沿颌下滑落，情深情浅皆在不言。

良久，任辛才起身道:

任辛“你怎么知道我在这儿？”

楼微之“我听手下人说你杀了陈癸，就知道你一定会来。”

楼微之“娘娘对你来说很不一般，你一定会来看她的。”

任辛怔然，随后问:

任辛“娘娘的墓，都是你来祭拜么？”

楼微之“是啊。”

楼微之眼里泛着笑，声音却很轻，像是怕话语落地摔疼了似的。

楼微之“清明，端午，重阳，除夕，我每年都来看她。”

清明送白菊，端午送茱萸，请她吃粽子，重阳送黄菊，再为她添一盏清酒，若是到了除夕，就在园里点些许烟花，让她在地府也沾沾喜气。

楼微之不爱昭节皇后，却知道这是任辛爱的人。她始终不相信任辛死了，任辛不在，她自然替她尽孝，若是……若是任辛真的死了，也一定会去找昭节的吧，她们呆在一块儿，自己做的这些任辛也一定能看见。

任辛除夕时最爱烟花的绚烂，若是有哪一年没有，一定会伤心的，楼微之不想她伤心。

她的任辛，要一直开心如意，平安喜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