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 扭转局面

“追”陆依萍对何书桓来说不是什么难事，如果半路不杀出个“李副官”的话。

大概是喝了点酒，陆依萍已有了三分醉意，跌坐在黄包车上不住地嚷嚷，

“李副官，我不要回家，我要去西渡桥！你带我去西渡桥！”李副官拗不过陆依萍，只得拉着黄包车往西渡桥方向跑。

何书桓眼看黄包车疾驰而去，不管三七二十一，踩着路边一辆脚踏车就跟上，倒也没落下多远。

相比之下，陆如萍的追赶之路就显得艰辛许多。

“逃婚”的闹剧发生后，在大家惊得面面相觑时，陆如萍不声不响退回家中，又从后门拐了出来。

应该暂时没人会发现她出门，他们大概都觉得她只是回房间独自舔舐伤口去了。

她等了一会儿等不到黄包车，怕时间来不及，就决定找个近路自己跑着去。

本以为不用兜兜转转走弯路，至少能早一点到目的地，可她穿着低开衩的修身旗袍，压根就迈不开步子，才跑了几米路，还没出巷子，一只高跟鞋的鞋跟就断了，差点崴到脚。

“中看不中用的破东西！”陆如萍气呼呼地靠在围墙边，干脆一不做二不休，把另一只鞋的鞋跟也掰下来扔了，

她看看四下无人，又将旗袍的开衩撕开至合适的高度。

“白富美”的淑女形象只需在何书桓面前维持就好，其他时候得视情况而定。

除去这些束缚后，一向“身强体健”，“耐力不错”的陆如萍，理所当然地认为跑到西渡桥是小菜一碟，

可她到底还是忽略了自己现在这个躯体的实际状态，

想那原来的陆如萍身娇体贵，定然从没经受过这种“折腾”，所以跑了没多久就累得上气不接下气，不得不停下来歇息。

“耽误了这么久的时间，这会儿就是有黄包车也来不及了，得速度更快的汽车才行。陆依萍跳桥是整个剧的转折点，要是无法改变，何书桓就会彻底倒向她，事儿可就难办了！”

陆如萍不禁怀念起通信和交通都相当发达的另一个世界，

“没有出租车的话，有滴滴也是极好的呀！”

正犯难的时候，一辆复古的小汽车自她眼皮子底下缓缓驶过。

那辆车车身通体雪白，白得发光，白得耀眼，白得陆如萍眼前一亮！

她刚才看见这辆车停在陆家门口，那么车里的人必定是陆家的宾客无疑了！

既然是陆家的宾客，那让她搭个车应该不是难事吧？

事不宜迟，陆如萍赶紧踩着她那没有跟的高跟鞋追了上去，“停一下！请停一下！”

小汽车咕噜噜转动的轮子停了下来。

“先生……先生……您能……能帮我个忙吗？”她一面喘气，一面拍着后座的车窗。

后座上穿白衣服的先生没有动静，倒是前面的司机摇下了车窗探出头。当他看到气喘吁吁，香汗淋漓的陆如萍时，惊讶地张大了嘴：“这不是刚才陆家……”

“是，我就是陆家的陆如萍！”陆如萍直接承认，毫不遮掩。

她清楚地看到司机惊讶的神情中浮上了几分嘲讽。

确实很丢人很没面子，可她不在意。面子是什么？能当饭吃吗？

何况对于陆家、对于陆如萍来说，面子这玩意儿自何书桓跑出门那刻起就被丢进太平洋了，还顾及它做什么。

“我是一个人跑出来的，我知道你是我爸妈的朋友，你能帮个忙，送我去西渡桥吗？”她对着车窗里那个白色人影道。

白色人影没有说话，但似乎是朝前面的司机点了点头，然后稍稍往里挪了点位置。

司机见状正准备下车为陆如萍开门，却见陆如萍已径自拉开后排车门钻了进去。

后排白色西装的男士见陆依萍上来，下意识地又往边上挪了挪，之后掸了掸裤腿上的落灰，交叠起一双长腿，靠在后座上闭目养神起来。

他不屑理陆如萍，陆如萍也没心思搭理他。

俩人一路无语，待到小汽车到达目的地后，陆如萍匆忙道了句“谢谢”就跳下了车。

傍晚时分的西渡桥一向热闹，今天更是人头攒动。

陆如萍自然清楚是什么原因。

“哎，快看快看，有人爬上去了！”

大家纷纷抬头望，视线聚焦处是弧形钢架桥梁的顶端。

一个穿白色旗袍的年轻女子不知何时攀在了那里，她的红色薄纱披肩被风吹开，如流云般遮住她的面庞，拂着她纤细的身躯，

夕阳的落落余晖中，她仿若一尊熠熠生辉的雕像，又仿若傲视苍生的神女，以一种淡然而又高雅的姿态，俯瞰世间万物。

围观的群众开始窃窃私语，“她跑上去干什么？”“正常人没事怎么会爬上面去？我看八成是个疯子！”“对对，还是个要跳河的疯子！年纪轻轻又长得那么漂亮，可惜了可惜了。”

像是要印证她们的猜测，陆依萍面颊酡红，双眼迷离，嫣红的唇一张一合，居然哼起了歌。

陆如萍的心咚咚咚地跳得厉害。

这个情节她在电视里看过好几遍，可是真正身临其境时，才感受到难以言喻的震撼。

这样的爱情太惊心动魄，太……丧心病狂了吧。

那个坚强的、热情的、勇敢的、独立的陆依萍，究竟去了哪里？

那株娇艳的、鲜嫩的、骄傲的白玫瑰，是被谁残忍地拔光了刺？

有那么一瞬间，陆如萍想爬上去抓起陆依萍的手，告诉她，千万不要为了“渣男”毁了自己！

人间值得，但何书桓不值得呀！

可惜她什么都做不了，娇弱渺小的她，被浪潮般的人群隔在桥外头，别说爬上桥去，连靠近桥都是难事。

“依萍！依萍你在做什么！你下来好不好！”远远的，陆如萍听到那个“渣男”焦灼乞求的声音。

“依萍小姐，你不要吓我啊！”李副官的声音都吓得嘶哑颤抖了！

“你别上来！”陆依萍摇摇欲坠，像随时会飘落到风中的白玫瑰，“我在做什么？我在找我的刺呢！”

陆如萍皱皱眉头，陆依萍也没喝几口酒啊？居然醉成这样？

醉里看花，梦中落泪，这份爱如荼毒，真真是害她不浅！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陆如萍在河边转了好几个圈圈，在看到桥与岸边连接处宽大的缝隙后，她终于想到了办法。

“五、四、三、二，……”

她心里默默倒数着往连接处退，缺少了围栏的遮挡，她身下苏州河同黄浦江的水流交汇，如滚滚红尘，翻涌不止。

“呀，我的鞋子掉了。”桥上陆依萍的鞋子掉下了河。

与此同时，桥上人群中爆发出一声尖叫，

“啊！有人被挤掉进河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