飞蛾之死13

孟宴臣没有说话，他安静地把头倚在叶子的肩膀。

叶子能感觉到他呼气时拂过皮肤的很小的气流，她喉咙干涩，不自觉地做了一个吞咽的动作。

叶子甚至开始疑心刚刚那句“叶子”只是自己的幻听，面前这个男人根本没有清醒，这一切不过是宛宛类卿的老套把戏。

“孟宴臣，你精神分裂吗？”叶子僵直着身体，嘴上咄咄逼人。

叶子身上很淡的薰衣草洗衣液的香味在紧密的接触里闯入孟宴臣的鼻腔，掌心下的皮肤温热。

孟宴臣的回忆交织着，不断覆盖重叠，那些暴雨倾盆，血液的黏腻与厚重的仿佛要堵在喉咙的味道，以及掌心不断冰冷的指尖。

他很害怕，想说的第一个字就哽在喉间。

他真的，真的，很害怕。

如果上一次回溯是最后一次。

如果他没有再一次的机会。

他迫切地想要证明眼前这个人是真实的。

孟宴臣的手臂一寸一寸收紧，直至两个人的拥抱严丝合缝，像是一组精密链接的齿轮。叶子被压得有些呼吸不过来，开始小幅度地挣扎，“孟宴臣，我不能呼吸了。”

孟宴臣闻言果然放松了些许，但仍然禁锢着她。

孟宴臣听着耳边叶子很轻的呼吸声，克制着缓缓呼出一口气，“我做了一个噩梦。”

叶子依然处于被伤到自尊后的应激状态，冷着脸道：“你跟我说这话什么意思？”

“孟总，”叶子冷笑一声，带有嘲讽意味，“我不明白。”

“没关系。”孟宴臣抬起头来，禁锢着叶子的手卸了力气，只单手虚虚揽住叶子的腰，“你不用明白。”

壁炉处烟雾缭绕，白色烟雾没在空气中被稀释飘散，留下了一些很虚晃的影子。红色灯管把空气浸染，孟宴臣的侧脸也被朦胧的暗红色灯光包裹着。

两个人相拥的影子在灯光下交缠，如同一对爱侣。

“你什么意思？”叶子想要站起身却又被腰间的手拦回来，她眉毛微撇着，杏目圆睁，又露出那副孟宴臣说出蝴蝶飞蛾论的委屈愤恨的表情，“你忘了自己刚才说的那些话了？你是失忆了吗？”

“我喝多了，叶子。”孟宴臣用那双刚哭过的，湿润的眼睛看向她。

叶子觉得孟宴臣在发疯，不然就是自己在做梦，她被孟宴臣的无耻所震惊，“孟宴臣，我没喝多。”

“你喜欢我。”孟宴臣安静地注视着她。

“孟宴臣，你到底什么意思？”叶子被惹恼。

“我们在一起吧。”孟宴臣把叶子垂到脸颊的长发拢到脑后，指尖轻触间肌肤相接，叶子微不可查地缩瑟了一下，孟宴臣的拇指落在她的耳后，轻轻地摩挲着，控制着两人之间的距离，温柔地阻绝了叶子后退的路径。

叶子要是有一丁点志气她都应该义正严词地拒绝，然后毫不留情地甩孟宴臣一巴掌。但她可耻地发现自己在犹豫。

最后叶子只是没忍住眼里蓄了一窝泪，然后低声说，“你为什么这么对我呢，孟宴臣。”

孟宴臣用指腹抹去挂在叶子脸颊和下巴的眼泪，温声道歉：“我错了，你不要哭了。”

“你太过分了，我一点都不想答应你。”叶子通红的眼圈又飞快地滚落下两滴透明的泪，“你不喜欢我，为什么对我说这种话。”

孟宴臣愣了愣，“我喜欢的。”

那天分享的夕阳很漂亮，我很喜欢。

哪怕没有理由还是很想见你。

短暂的拥抱也是世界寂静的。

叶子想。

孟宴臣在耍自己。孟宴臣有什么理由耍自己。孟宴臣疯了。

最终，一个很轻的吻落在叶子的额头。

叶子想，是自己疯了。

她听见自己的声音像是从很遥远的空间传来，“我答应你。”

孟宴臣叫了代驾，先把叶子送回了宿舍。

夜间的风很凉快，孟宴臣陪叶子走了一段路把她送到门口。他低头看叶子冷淡又纠结的神情，在门口停下脚步，“晚安。”

叶子也低低应了句晚安，不过从表情和语气都看不出开心。

叶子挥挥手向孟宴臣道别。

“先生，你您女朋友闹别扭啦。”代驾是个年轻的小伙子，看出两人之间的氛围不对劲，待叶子走后才八卦道。

“对。”孟宴臣闭上眼按了按太阳穴，冷淡答道，身体刚刚摄入的过量酒精令他头痛欲裂。

“诶，我和我女朋友最近也吵架了，因为我陪她看电影睡着了。”代价小哥没听出孟宴臣回答里的敷衍，仍喋喋不休地说着。

“天地良心，我是为了攒钱买生日礼物，做了好几份兼职又不敢让她知道。”

孟宴臣闻言张开了眼，“你们感情很好。”

“哥，你和女朋友因为什么闹别扭啊？”

孟宴臣转头看向车窗外，街边路灯一节一节晃过他的脸，“我对她说了很难听的话。”

代驾小哥沉默了几秒，“哥，怪不得。”

“刚刚送你回宿舍的男的是谁？不许撒谎，我可都看见了。”小悦伸出两根手指指了指自己的双眼，又对准叶子。

恰巧目睹表白现场怕长针眼急急逃窜因此没目睹到男人身份的翟淼假装不知情一起起哄， “对啊，快说，哪个男人把我们小叶子拐跑了？”

叶子沉默半晌，轻声道：“只是朋友。”

翟淼自我怀疑，面色尴尬地想，“我听错啦？”

叶子看起来兴致不高，因此室友们也没再继续闹她，翟淼察觉到叶子情绪失落，但也清楚她习惯自己消化，因此只是克制住自己上前安慰的心思，眼神担忧地注视了一会儿叶子的背影。

——

一个平价女装品牌找到叶子谈合作，把地点定在了肖亦骁的酒吧，叶子和翟淼手头拮据，因此先应下见面。

但还没来得及赴约，那家公司的老总就被爆出性骚扰女下属。

“还好咱们没有去。”翟淼把新闻转发给叶子，拍拍胸口。

“有时间一起去吃晚饭吗？”

叶子看着屏幕上孟宴臣发过来的消息，第一次感觉到无所适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