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黑风高，图穷匕见。
随着碧游村内点燃的火焰，以张楚岚为代表的临时工团队，和以马仙洪为领头的上根器团队，正式开战。
虽然临时工团队参战人数稍少一些，但战斗刚刚开始时，上根器团队便损失了两员大将。
村子附近的森林内，幽暗静谧之处，陈朵坐在大树下玩着手机游戏，名为陈俊彦的小狗趴在她身边，安静地陪伴着她。
战斗开始后，她离开了碧游村，来到了这个安静的地方，等待着可以做选择的时候到来。
一关游戏失败了两三次后，不远处突然传来一阵脚步声。陈朵抬起头，看到一个女孩从碧游村的方向走来，最终停在了她面前。
她认识这个女孩，虽然不记得名字了，但确实是她成为临时工后，唯一一个从她手下逃脱的目标。
对方来做什么，是来报仇的吗？
陈朵有些拿不定主意。
就在她思考的时候，女孩在她面前蹲下，露出了友善的笑容。
“你好，陈朵，我叫言笑，你还记得我吗？”女孩问道。
“记得。”陈朵点点头。
“那挺好的，其实不记得也没关系，我只是想找个人说说话而已，你继续玩吧。”言笑说着，靠着树干坐到了陈朵身旁。
陈朵侧过头看了她一眼，然后便如同她所说的那样，低下头继续着未能通过的那一关。
“你还记得你追杀过我吗？我们曾经交过手，你还挺厉害的，你身上的蛊也挺厉害的，过了这么久，我一直没有找到解决的办法。”
言笑说着，抬头仰望天上的明月，笑得格外温柔。
“之所以提起这件事，倒不是因为我讨厌你，恰恰相反，我觉得我还挺喜欢你的。到达碧游村后，我本来想找你解决身体里的蛊毒，但是现在想想，还是算了吧。”
“我啊，从小到大都被困着。小时候被困在孤儿院，长大了被困在门派，后来，又被困在了痛苦里。”
“我累了，活着太辛苦了，我活够了。”
她抬手遮住眼睛，挡住了眼前的明月，也掩盖住眼底的破碎。
“我从小就被当成怪物，被打骂，没有家人，也没有人愿意当我的家人。后来，终于有一个人愿意接纳我，我以为他能将我从苦海中拯救，成为我的家人、成为我的阳光。可是，我没想到，我以为的救赎，不过是另一场噩梦。”
“我救了不少人，也杀了不少人，甚至把曾经以为的光也杀了。”
“前两天，我又遇到了一个人，他叫王也，他是个很好很好的人。”
“我以为他会是我的太阳，可惜啊，他照耀的是别人，我并不是他在意的那个人。”
言笑絮絮叨叨地说着话，坐在她旁边的陈朵自顾自地玩着手机，对她的话没有任何回应。
好在言笑也不需要回应，此时此刻，她只想倾诉而已。
“你曾经想杀我，我不怪你。不过，也多亏了你在我身体内留下的蛊毒，现在我知道该怎么救你了。”
她说着，将覆在眼睛上的手缓缓放下。
“说真的，咱俩真挺像的，我想要自由，可是挣扎了这么久，我也没能得到真正的自由。你想过上正常的生活，可是兜兜转转这么久，即便是来了碧游村，你也没办法成为一个正常人。”
这些话出口后，陈朵依旧没有反应，就好像言笑所说的并不是她的心事。
“自由……我得不到了，但是我想帮你。”言笑认真地说道，“我可以帮你，去掉你身上的蛊毒，让你过上正常的生活。你可以走遍天下，或者去上学、工作，总之，你可以选择自己未来的生活。”
听到“选择”二字，陈朵终于有了反应。她按下了游戏的暂停键，抬头看向言笑。
“选择？”她重复了这两个字。
“是啊，选择。”言笑点点头。
“我可以自己做选择吗？”
“当然可以。”言笑微微一怔，“所以，你最想要的东西，是选择？”
陈朵没有回答，但是她的眼神已经说明了一切。
“原来如此。”言笑说着，轻轻笑了，“陈朵，你想要更多选择吗？”
“为什么帮我？”陈朵不解。
“因为我想做一件好事，说真的，这二十多年来，我没做过什么好事，坏事到是做了不少，我怕自己这么死去，会下地狱啊。”
言笑说着，自嘲地笑了笑。
“我想做一件好事，在我这短暂的一辈子里，做一件就好。”
“所以啊，陈朵，你能帮帮我吗？”
陈朵看着她，轻轻点头：“好。”
这个字仿佛天籁之音一般，洒在言笑的心田上，她怔怔地看着陈朵，露出了如释重负的笑容。
“谢谢你，陈朵。”
她说着，抬手握住陈朵的手腕，小心翼翼地摘下那双绿色的手套，与陈朵十指相握。
体内之炁全部被调动，生炁从她的手心中流出，进入了陈朵体内，与死炁进行着交换，而陈朵体内的原始蛊，则跟随死炁一同进入了她的身体中。
死炁进入的一瞬间，强烈的痛苦自下丹处传来，仿佛有无数只虫子啃食着她的身体，一点一点地吞噬她。
随着她体内死炁的增加，疼痛感逐渐向其他器官蔓延，最终扩散到四肢百骸。
言笑的双手不住地颤抖着，她艰难地移动手指，用力抓住腿边的小草，指甲因为过于用力而陷入泥土之中。
她试图将那些死炁转移出去，但原始蛊紧紧地附着在她体内，根本无法被她转移到植物上。
看着自己的手臂因为原始蛊而开始溃烂，言笑轻轻笑了笑，随即喷出了一大口鲜血。
早就已经预料到这个结局了，不是吗？
这不正是她想做的吗？
言笑抬起手，擦掉了嘴角的血迹，控制住双手的抖动。她不再尝试排出这些死炁，而是将注意力集中在陈朵身上，专心地操控着她的死炁。
随着时间的推移，最后一丝死炁也离开了陈朵的身体，此时她的生死炁不再像切开的火龙果那般，而是和正常人毫无区别的洁白。
那切开的火龙果，应该到她身上了吧？
言笑忍不住想到。
原始蛊在她的身体内游走着，吞噬着她的先天一炁，她就算拼尽全力也只能压制一两个小时而已，超过这个时间，蛊毒便会发作，将她彻底蚕食。
“原来，被蛊毒吞噬的感觉，是这样的呀。看来上一次，你对我手下留情了。”
言笑抬起手，一遍又一遍擦拭着嘴角的血迹，但鲜血却仿佛溪水一般，怎么都擦不干净。
她的视线开始变得模糊，遥远天空上的圆月似乎变成了两个，然后连成一片，变成了银河。
陈朵松开手，将手机放回口袋里，随即站起身，低头打量自己。
半晌过后，她开了口：“没有了，蛊。”
听闻此言，言笑瞪了她一眼：“那当然了，我还能骗你吗？咳咳咳……”
因为情绪激动，她那好不容易擦干净的嘴角又流出了一丝鲜血。她颓然地垂下手，放弃了继续擦拭，转而专心控制体内的蛊毒，积攒体力。
她觉得王也会来找她，她还想在临死前再见他一面。
那位武当道长会说些什么呢？
会难过吗？
还是会夸一夸她呢？
言笑这样想着，侧身躺在铺满了落叶的草地上，忍不住笑出了声。
大概会夸她吧。
毕竟，这是她短暂的一生中，唯一做过的好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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