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回

在云默走后一段时间里，他的手机和家里的坐机都在不停的响，每隔几分钟响一次，仿佛不听到回音誓不罢休的气势，可每次都很失望。这让萧慧很是恼火，心情极度烦躁，自己三天前一气之下独自一人回娘家，本来火气已经被思念老公之情给灭下去，可现在自己打了几十近百个电话，在火车上把电池电量都耗完了，还没有回应，怎么能不再火冒三丈。不陪自己回老家也就算了，还生气地摆什么臭脸云给人家看，居然10几个小时不在家，又不回电话！真是岂有此理！虽然不想再打电话，带一会也就一会就开始想他了，总是抱着希望打，带着失望听“你拨打的电话无应答……”。萧慧现在想做的就是赶快到家，找到老公，劈头盖脸一阵臭骂（当然从来没有发生过，也就心里想想而已），然后扑到老公怀里委屈地哭一气。唉！女人哦，难懂的群体！

下了的士，萧慧不顾淑女形象，提着大包小包就一路冲向家里。云默家住在二楼，三室一厅，面积125平方，很宽敞，当初是为了把父母也搬过来一起住的，但他们总是推脱说不习惯这样的居住环境，硬是不来，所以也就作罢，不过还是偶尔把老人接过来过几天。

　　打开熟悉的家门，听不到一点声响。

萧慧云默……你给我滚出来！！你要给我个合理解释！

把大包小包扔在沙发上，萧慧就开始发威。

　半天没有人应答，萧慧推门就进了卧室，发现卧室里根本就没有人，她那里还想到，卧室的电话都被她打爆了都没人接听，说明没有人嘛！她又不甘心地查了其它两间房屋，连卫生间和厨房都查了，还是没一个人影。“该不会出事了吧？！”萧慧首先就想到这了，于是又进入卧室，看到电脑桌上的手机，显然老公没有带手机。终于她发现了那张云默留的字条。

亲好的老婆，你回来的时候肯定见不到我了，我因公司业务要去云南出差，短则一个星期，多则10天半月就回来。本打算和你说的，可老家的信号也太差了！总是联系不到，又没有人给你传电话，由于任务急迫，我就先走了！因为是保密任务，手机也不准带，也不准和一切其他人联系，等回来后再和亲爱的解释哈！不须生气难过！我回来的时候会给你带云南特产的，我不在的几天要好好照顾自己，回来看你要瘦了，我要生气的，吻——爱你的老公”

　　萧慧一遍又一遍地看着手中的信，试图找出破绽之处让自己生气，但最后还是放弃了，还是相信了自己老公的话。享受爱情滋润的女人，很容易得痴呆症！

萧慧才几天不在，屋里就有股味道，男人一个人生活真像猪一样！

休息够了后，萧慧嘟囔着开始收拾家里。现在想开了，男人不能总是围绕自己的爱人来转，还要有点其它事情做做，不然男人失去自我，真的一点个性都没有，那么生活就如同嚼蜡了。说服了自己后，萧慧心情大好。其实云默和萧慧就这样，平时也偶尔有点小摩擦，但总是在云默说理解释加又哄又宠地烟消云散了。

　　次日上午，萧慧决定去看看公婆，因为云默是个孝子，很爱他的父母，从而影响了萧慧也很孝顺公婆。

　　云默的父亲今年已经六十有一了，十五岁时，那时还是三年自然灾害时期，为了生存，爷爷带着全家：老婆，两个儿子和两个女儿从长江北岸迁到南岸，却在南岸大堤时因为全家饥饿难忍，就带了云默二叔（那时才九岁）到处去寻找野菜之类能吃的东西，但没有找到，却发现了一大片红薯地，见没有人就拔了几颗，不巧正有一伙人从这路过，于是就大喊抓贼，云默爷爷为了家里老小就让他二儿拿着东西跑回去，而自己却被那些人抓住。志强他二叔当时就吓的魂飞魄散，回来好不容易把事情说明白了。在去找人的路上却又不知道发生在什么地方了，结果一家子找了三天三夜，也没有找到，生不见人，死不见尸。在当时土地是村里共有的，对于偷庄稼这样的事，人们对偷盗者是绝不轻饶的。通常是吊起来一顿毒打，那年月正常人都能被打死，更何况一个饿了两天的快接近死亡的人呢。

　　后来找了几天没有找到，一家子就像失去了主心骨一样，像没头的苍蝇四处撞，还好他们遇到了一人，就是云默后爷，刘姓。后爷爷接受了他们，过了一段时间奶奶就嫁给了他，云默不知道父亲当时是否同意，其实那情况逼得也不得不这样做，父亲等兄妹四人仍然跟前爷爷的姓，接下来云默他奶奶又生了两个儿子和两个女儿，都随刘姓。

　　至于后来云默他亲爷爷究竟是生是死，有多种说法，有的说被抓住后为了赔那几颗红薯，就在那村住了下来，给人家当苦力；有的说被打死扔在了乱魂岗，成了野狗和野猫以及老鼠们的口中餐；更有悬乎的说打死是肯定的，至于是人吃了还是野物吃了，很难说。这后一种说法也不无道理，在那个年代，饿的发慌的人什么不吃，树皮、树根、草根、河里的蛤蜊不熟就吃，野草更是美味佳肴。真的就有那么几个饿的快死的人，把个死人抬回去洗剥干净吃了也未不可知。反正从那时起到现在云默都二十七岁了，仍旧没有他爷爷的一点消息。每当他想到这件事，浑身就禁不住打几个冷战，吃人，而且在近代文明社会。

　　父亲是长子，虽然只有十五岁，但也不得不用那还稚嫩的肩头和他后爸一起担起养活全家的重任，如犁田耙地，撒麦插秧，挖沟扒泥等。父亲从未与云默说及此事，云默也不敢把那样的经历再去询问父亲，所以到现在他都不知道父亲当时是什么样的心里。

　　总之，一句话：父亲的童年是不幸的，悲惨的。父亲为了不让云默的叔和姑挨饿受冻，所以在征义务兵时，他二十岁才走，因为云默的叔和姑都已经大了，可以自己照顾自己了。

　　父亲参军、入党、退伍、回乡以及娶了母亲时，和云默此刻同岁。有一次云默问父亲这一辈子什么时候最快乐幸福，父亲居然脸出现了酡红说，退伍后娶你妈那会儿。云默知道父亲说得是实话，并为父亲能有说出来的这份勇气而感动的眼泪在眼眶里打转，因为他知道婚后第二年父亲有了个儿子，但却不是他二哥和自己，以及第四年又有了个儿子，也不是二哥和自己，因为他们都在很小的时候，因为落后的医疗卫生和饥饿夺去了两个幼小的生命，这在文化da革,命时期的农村是见惯不怪的事，可是它对云默的父母打击很大，尤其是几乎把他母亲折磨成疯子。此后，云默母亲连着好几年没有生育，本以为要绝后，却于文化da革,命结束那年有了个女孩，意一切从新来过。虽然是个女儿，可是父母都非常喜欢，把她当成掌上明珠，毕竟是自己的孩子。接着有了二哥，本来一男一女，一家其乐融融，以后会有好日子的。但由于没有采取节育措施，多余的人物云默便来到了世上，他的到来又给家里找了很多麻烦……

　　由于云默是第三胎，按照当时中国新的律法要罚款，强制结扎。虽然仅仅罚了一百多元，可也足够把他家推入火炕的。你想想，中国八十年代初，粮食才几分钱一斤，而且粮食产量又少，并没有“浮夸风”那年头说的亩产万斤，十几万斤。只有可怜的几百斤，尤其是小麦，收获的还没有播的种多。结果他家的粮食每年都卖光去还“印子钱”，那时的“印子钱”利率高的吓人。

　　这样的人家，银行是无论如何都不会借钱给你的，而母亲和志强奶奶又因为婆媳问题闹的分家过，后爹一家加之人多，结果就没有帮上一点儿忙，反而他奶奶还经常来和母亲吵架，更别提给点口粮了，所以每年父亲都到母亲娘家去拉一车红薯或红薯干以及一点口粮，就那么过一年，又加上多了个志强，母亲又没有母乳，所以只好借钱买劣质的奶粉和方片羔（一种面制食品，几乎没有什么营养），由于从小就喝奶粉，长大后云默一闻到奶粉味就想吐。

　　就这样一直到云默6岁上了小学，这八年父母受的累和苦是任何人都无法想象的，父母的很多病就是从那时落下。

　　云默上二年级时，家境已经有所好转，因为自己姐弟三人都上学，所以父亲就告别了全家外出打工。父亲去了上海，这一走就是十七年，除了在农忙季节回来帮忙收庄稼呆个一周左右，过年都绝少回来，于是这个完整的却不团圆的家就这样过了十七年。

　　云默到外地求学、中考、上高中、高考、上大学、读研和读博、毕业甚至到工作，他一直是幸运的度过，父亲都几乎没有过问过一句，是他不想吗？不是，在自己那个从来没有飞出过凤凰的地方，考上重点大学是作为家长非常荣耀的事情，那为什么云默他父亲对他的成长这么冷淡？因为他知道自己要做的事就是挣够钱给云默上大学，给二哥盖房子结婚，让孩子们过上好的日子，其它的事，不论是高兴的事，还是痛苦的事一概藏于心底，这就是一个作为父亲的责任！他是个伟大的父亲，就像千千万万的中国农民一样有着农民的淳朴，诚实和牺牲精神！

　　这些事情云默曾经不止一次地向萧慧述说过，现在萧慧也能给他从头到底的讲述一遍了，但她还是喜欢老公给她讲述的时候那中专注和内心激动的样子。他曾和自己说过，两个人在怎么生气都不要提“分手”或“离婚”字眼，因为这一时的冲动会种下变异的种子，总有一天会滋长出带毒的果子。两人都很在乎对方，所以即使有生气也不长，会在云默“良好”的口才下变得很融洽。

　　总之，相爱的两个人处的时间越长，双方的个性和脾气也都会相互渗透的越多，以至达到同化的境界。为什么有人说某某某夫妻俩有夫妻相，这因为相处时间长同化的结果。

　　当中午时分，萧慧提着大盒小盒的补品到公婆家时，把二老高兴的嘴都合不拢了。只是奇怪怎么就儿媳妇一个人来？虽然老两口嘴里没有询问，可眼神已经出卖了他们，萧慧这么聪明，如何看不出来。

萧慧爸，妈！你们是不是想问阿云去哪了啊？

萧慧一边帮着婆婆择菜，一边问道。

云默母亲啊……啊。是啊？小云去哪了呀？怎么就让你一个过来？这孩子大年里也事忙吗？

最疼爱的小儿子没有来，云默母亲有点生气，虽然在春节才一起吃过年夜饭，但作为母亲都是希望儿女能经常回家来看看。

云默父亲嘿嘿……就你天天没有事情做，小云那是博士，事情可多着呢！

憨厚老实的父亲为儿子辩驳。

云默母亲就你最疼他，他上学的时候怎么不见你关心他啊？

没办法，老两口拌嘴几十年了，尤其是年纪大了，说的话就多，平时不说说，觉得很闷，不拌嘴觉得更难受。谁能了解老人黄昏暮年时的那种孤寂心理呢？

萧慧他出差了，说要一个多星期才回来。

萧慧说起来心里还是酸酸的。

……

吃饭的时候，公婆都使劲给萧慧夹菜，他们对孩子的疼爱估计也只能这么表达出了。虽然萧慧吃不了，但内心处还是很感动的。对于公婆说大姐二哥现在怎么怎么不好，没有文化怎么怎么受欺负，她一概没有听进去，在她心里和脑子里现在被老公的影象充满着。

　　再过一天就是初八了，也就是要上班了，还好要忙起来，不然对老公的思念之苦可真难熬的！但晚上回家面对空空的大房子，而就自己一个人时候，萧慧还是惆怅满怀。在一起时候感觉不到，分开就能感觉到对方的重要了。

“云默……别丢下我啊！！”凌晨5点多的时候，萧慧被噩梦惊醒，醒来后一直觉得不妥，有一丝不祥的预感。后来的事实证明了这个梦还真实现了。醒来后的萧慧再也无法睡眠，以前一直这样，在老公怀里能睡的很香，没有老公在旁边，夜里惊醒是经常的事。

　　“大慈大悲的观世音菩萨，请保佑我老公安全的回来！”一向不信这个的萧慧也开始祷告起来。“云默，你现在哪呢？怎么一个电话都不打回来啊，人家好担心的！”

　　在数千里外的爱人能听到她的内心呼唤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