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宴（三）

        酒吧的灯光晃到孟宴臣脸上，当叶子的目光落在自己身上，脱离躯壳的灵魂终于回归身体，耳边是酒吧的音乐，像是海妖在吟唱。他凭借本能跟吴总打了个招呼，然后告别，结账。他甚至不敢多看，就仓皇离开。

      待在原地的叶子僵着脸跟吴总继续聊天，心却不知道飘到哪里，手端着酒杯，像有个任务一样往肚子里倒去，嘴里也喝不出什么滋味。

    孟宴臣坐回车里，思绪终于回归，他很久不想从前，只想现在，还有明天。可这一刻，三年来所有关于叶子的所有记忆都从脑袋里的各个角落翻涌而出，如海浪扑来。

  她退学，四年学业毁之一旦，失去名校光环，没有基本学历，她本就不容易的人生更加艰难。那一夜，她的一念之差付出了巨大的难以承受的代价。而他全身而退，在财富与家人的保护下，安然无恙，只她一人坍塌。

  可他真算不上清白。他各方面都比她成熟，利用权利与金钱看她挣扎，他只是遵从本意，并非有心，但就像孟沁有些话只会对他说一样，那他又有何依仗？他一点不懂，一丝不信吗？他放纵一夜，把对自己所有对人生的不满厌弃通通化成刀，狠狠捅向她的心窝，挑衅她，刺激她，放任她，让她毁了自己，他无辜吗，他真的不懂那些雀跃欢喜，随叫随到吗，他真的觉得她是只贪婪钱财如火光的飞蛾吗？

      或许是吧。不然，他一遍一遍提醒不要走的歪路，究竟是在告诫自己还是在规劝她。她就像倒霉偶然撞进自己眼里蝴蝶，只与她玩耍，又不让她飞走，美名为怕她走歪，只是想她的生活好一点，理解付闻樱，成为付闻樱？真是可笑，是呀，没有戏耍她，只是她含泪的眼睛就那样刻在她的心上，发出光，把那时那刻那些不曾仔细思索的阴暗一点点照亮。

  他问心有愧。

  她从不曾走歪路，慢慢的一步一步闪耀，一点一点蜕变。而他，从那次分开后能做的应该做的就是对她袖手旁观。他不能爱他，就不该再在她的人生出现。他说自己不能轻易被她糊弄时，是因为当时觉得她的喜欢太浅，可他真的承受得了太深吗？

  他的躯壳像被钉子钉住一样，在酒吧门口的阴暗处等待，只想再多看一眼，来安稳怕她喝多的担心。孟宴臣面无表情，手握紧方向盘，眼睛望向酒吧门口，那里有道人影，在夜里她穿的有些单薄，也可能是她确实太过瘦削。有些事他心里早就有了答案，只是他不能想，也不敢想。

  叶子跟吴总告别，其实喝的已经有点多了。她约了车，等车的时候斜倚着路边的路灯，她真的已经很努力了，仰仰头不想让眼泪掉下来，如果不是看见他，她真的很坚强。她想，自己大约应该是没有走歪路吧，只是碎成渣渣又被重新拼起来的自己很难再有什么勇敢和胆量了，自己真的是太过自不量力，竟以为自己也有资格心疼他，略一想就浮现他的落泪还有那鄙薄的笑，心扎的疼，耳边响起，心疼男人倒霉一辈子，啧啧啧，可不是嘛，她可不是倒霉透顶又自以为是，自作聪明，他应该过得不错吧，希望他过的好。

  车来了，给朋友发个车牌号，上车，回家，睡觉，明天又是新的一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