站口,缓缓驶来的一班列车,停驻在了闫汐声的视野中。
她握了握跟前行李箱的把手,欲言又止,想上前,却又像被什么定住了似的。
直到身后的人终于先开口说了话。
“……汐声,你……真的考虑好了吗?真的打算放弃在这边读高中了?”说话的人语气深沉,隐约还能听出来点内疚。这人叫闫启柯,是一家小型企业公司的老板,也是闫汐声的亲生父亲。
面对反反复复连字数和语调几乎都没怎么变过的试问,闫汐声一次又一次的选择了沉默,她只觉得内心一开始的迷茫已经变得麻木,且无限接近于烦躁和愤怒。
于是甩下一句“难道我还有别的选择吗?”,便头也不回的上车走了。
闫汐声找了个车里的倒数第二排靠窗外面的位置坐下,心里还是止不住郁闷,看着窗外发了一会儿呆,她才想起从兜里把耳机拿了出来塞进耳朵里。
I saw it coming,like wind in the trees……
车厢内不知不觉被塞的满登登的。
等到准备发车的时候,却匆匆上来一个人。
许郢潭一路飞奔过去,好不容易赶上了车,却发现快没有空座了。
她大口喘着气,顺着狭窄的过道往里面走去,走到闫汐声身旁时她停住了。
“你好,我可以过去吗?”许郢潭对她说。
闫汐声保持着原来的姿势没动,兴许是听歌听入迷了,连身边站了个人完全都没感觉到。
许郢潭见状只得把她右边耳朵里的耳机拔了下来,刚想说话,却见闫汐声猛的反应过来,一只手死死的抓住耳机线不放,另一只手下意识的去摘另一只耳机。
但凡她再多一只手,这会儿估计已经一巴掌拍在许郢潭脸上了。
“……”
“麻烦你让一下,我得过去。”许郢潭把拔下来的那只耳机还给她。
“……哦。”闫汐声有些尴尬的起身给她让了座。
窗外的天空一路阴沉着脸,感觉时不时不等人注意就会狠狠砸几滴雨下来在玻璃上,耳机里循环播放着闫汐声喜欢的这首歌。
'Cause you put me back together……in my scars……From underneath the waves……
这歌她一开始听的时候没觉得有多好听,但属于耐听型的。
很治愈。
在汹涌的波涛下……
四处飘荡……
转瞬即逝……
虽然车程很长,但闫汐声没敢睡觉,怕一睡着坐过了站就麻烦了。为了打发时间,她甚至还在车上听完了一节将近两个小时的直播课。
戴着耳机听的,因为车里的大部分人都在休息和睡觉,就比如她旁边的许郢潭已经靠着窗户睡了半个多小时了,还有小部分人拿着手机在看。
闫汐声趁许郢潭睡觉的时候随便打量了她两眼,听声音的确能听出几分女声,但却张着一副男相,留的是平常比较帅气的男生都会留的短发,再加上头上压了顶黑帽子,不知道的还真以为她是个男的。
许郢潭在广播响之前醒了,把头上的帽子摘了,打着哈欠用手抓了抓头发。
两人同时下了车。
闫汐声摘掉耳机,不仅感觉耳朵是疼的,而且感觉自己都快要吐了……
因此下车第一时间她没有去找接站的人,而是先去了一趟卫生间,把行李箱贴着卫生间外的墙放着。
还好没真吐出来。
闫汐声洗完手出来后发现……
我操,箱子没了!
我证件都在里边儿呢!
她着急的围着走廊来回转了一圈,又回到了原来放箱子的地方,确认了自己没有看花眼之后,她开始慌忙的询问周围的人。
“你好,请问你刚才有没有看到一个灰色的行李箱放在这?”
“灰色的?这箱子太多了……没看见。”那人摇了摇头。
“谢谢。”
啧。
闫汐声叹了口气,又绕着大厅问了一圈人,都说没见过。
算了,去调监控吧。
闫汐声在去前台的路上又经过了原来放箱子的地方,但这一回她却看见了一个跟她那个长得一模一样的行李箱,箱子旁靠墙站着一个人,那人把帽子拉的很低,遮住了半张脸,埋头看着手机。
闫汐声想起了在车上遇见的那个人。
是她。
闫汐声刚想上去质问,可下一秒又愣住了,理智告诉她如果那个箱子不是她的那个,而是它旁边那个人的,那么就会很尴尬。
经过了不到两秒钟短暂的思想斗争后,闫汐声还是决定了先去调监控。
但是当路过那个人身边的时候,她的胳膊却被许郢潭拉住了,闫汐声回过头来先是一愣,看了一眼被她抓住的胳膊,又皱着眉看了她一眼。
“你箱子。”许郢潭松开了她的胳膊。
“你拿我箱子干嘛?”闫汐声把箱子拉回自己身边,有些吃惊的看着她。
“你箱子刚才被人拿走了,我帮你追回来的。”许郢潭把手机放回兜里,看着她说。
闫汐声刚想说“谢谢”,想了想又问:“你怎么知道是我的箱子?”
“咱俩一块儿下的车。”许郢潭说。
“你跟踪我?”闫汐声接着问。
“大姐,”许郢潭略显无奈,“这是出口。”许郢潭朝出口看了一眼,回过头来继续看着她。
“……哦,不好意思,”闫汐声马上躲开了她的眼神,扭头往旁边眨了两下眼,“脑子急糊涂了。”
“谢谢啊。”闫汐声又看了她一眼。
“不客气,再见。”许郢潭说着扭头就走了。
等等,叫谁大姐呢!?
出了站口,天也快黑了,闫汐声拖着疲惫的身体环顾着四周,她本以为会是她小姨来接她,没想到来的却是她小姨夫。
奇怪。
“汐声!”她小姨夫向她招了下手,并喊了一声她的名字。
“姨夫。”闫汐声推着手里的箱子走过去应了一声。
这个点儿他不应该在超市吗?
“你爸爸跟我说让我来接一下你,”边说着,她小姨夫边把她手里的箱子接了过来,搁到了车子的后备箱里,“坐这么长时间车累了吧?”
“还行。”闫汐声回答。
好吧,明白了。
原来是接了个临时任务。
“清清跟你小姨她们还在学校,我领你先去吃饭,她们一会儿就过来。”小姨夫说。
学校?
难道这边开学早吗?
“现在不是还放着假吗?”为了保险起见,闫汐声还是决定先问一问。
“哦是,这不还有两天就快开学了嘛,学校那边想先准备准备。”小姨夫解释说。
“哦。”闫汐声松了一口气。
没开学就好,不然她刚到这边,一切仿佛都要从零开始:要花两天时间适应新的环境,新的风土人情,新的生活……两天之后,还要适应新的学校,新的老师同学,新的学习氛围……还能够体验一下教自己的老师之中,有一位是自己的小姨是种什么感受。
总而言之,还有好多好多新的事物在等待着她,而她要做的就是……保持理性与平淡的本质,坚定而有勇气的走下去。
加油,少年!
吃饭的地方离车站还真不近,闫汐声都快在车里睡着了。
“到了。”小姨夫说。
闫汐声下了车,用手捂着嘴打了个哈欠。
困。
吃饭的地方给她一种既不熟悉也不陌生的感觉,浓浓的困意让她没有了办法思考她曾经是不是来过这片地方。
挺长时间没来过了。
上次来大概是……
小学几年级来着?
忘了。
还没等闫汐声多看两眼,她就跟自己小姨以及她的表妹姚美清碰上了面。
“声声,不好意思啊,刚才学校里有点事没能去接你。”小姨说着给了闫汐声一个拥抱,她先是被这突如其来的拥抱吓了一跳,然后又在拥抱的同时叫了她一声“小姨”。
“来,清清,快叫姐姐。”小姨说。
“声声姐姐好。”小朋友看起来挺开心的说。
“美清你好,”闫汐声从疲惫的脸上挤了个笑容给她,“好久不见。”
“走吧,我在上边定好位置了。”小姨夫说。
“那么长时间没见,声声都长这么高了,”小姨边给闫汐声夹菜边说,“今年该上高二了哈?”
四个人看上去其乐融融,和睦的像是一家四口。
这才是家的感受吧。
“嗯。”闫汐声谢过小姨说。
“那在家住多好啊,”小姨看着她说,“正好上学的时候我能捎着你。”
好吧,不出意外的话老爸已经把她想在这边一个人租房住的打算告诉了小姨。
“我……”闫汐声放下手中的筷子,一时不知道该怎么回答。
准确来说,她并不排斥,她无时不渴望家庭的温暖,但是对于家庭带给她的长期的冷漠与无视,让闫汐声对这此刻近在咫尺的奢望产生了难以破除的隔阂,也让她更加习惯了自己一个人。因此她还是奔着自己当初“要独立自强”的原则,对于小姨的邀请委婉的做出了拒绝。
“嗯,”小姨点了点头,“那今天就先在家住一晚上,明天让你小姨夫带你去学校周围看看房子,价钱不重要,重要的是得住着舒服。”
闫汐声笑着点了点头,心里松了一口气。
“坏了,我想起来我明天还得出差呢,”小姨夫一拍大腿,“要不你明天领她去吧。”
“可是我明天一天都得在学校里,有个重要的主持需要我参加。”小姨皱着眉看着他。
“……小姨,你们忙,我自己看也可以。”闫汐声说。
“哦,那也行,”小姨点点头,“正好你看完可以来学校找我,顺便提前参观一下。”
闫汐声点头。
“妈妈,我可以跟声声姐姐一块儿去吗?”姚美清问道。
“那……声声你看……”
“可以的,我看着她。”
“耶!”
闫汐声在这一声愉快的“耶”中很快的度过了来这座小城市的第一天。
——
小剧场:
闫汐声:叫谁大姐呢?(斜眼)
许郢潭:我错了声声(委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