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孙嘉霖看到那张脸后明显的感到震惊，但更多的是对这个男人的好奇，他将稍稍有些长的碎发别在耳后，笑着打招呼，“你好啊，没想到我们还能在这里见面，我叫孙嘉霖，你呢？”

　　男人多看了他几秒，随即也友好的冲他笑了笑，温和醇厚的声音响起，“周时，你好。”

　　孙嘉霖看不出他有任何不欢迎自己的意思，就进一步开口：“我可以坐在这里看你画画吗？不会打扰你的。”

　　周时点了点头，换了张画纸。

　　孙嘉霖直接坐到他旁边的沙子上，虽然说是看他画画，但是他的注意却还是集中在眼边的风景上，倒也不是生活热闹惯了，人见不得孤单，只是也碰见了个形单影只的清闲人，就想来凑个热闹。

　　也许是氛围有些尴尬，周时一边画画一边和他搭话，“你是学生吗？”

　　孙嘉霖感到有些哭笑不得，自己看起来就那么年轻吗……

　　“不是啦，今年大四刚毕业。城里竞争太强了，人们都爱憋着一口气向上冲，我这种没什么上进心的就不适合待在那种地方了。”孙嘉霖这话是发自内心的，那里的生存方式还是不太适合他这种小老鼠。

　　周时歪头看了眼孙嘉霖，孙嘉霖没注意到他的视线，只是望着海上发呆。

　　周时看着他标准流畅的侧脸，连眼边的那颗小痣都恰到好处。他不知道孙嘉霖此时是以什么心态坐在这的，可能是因为他说的压力吧，每个人都有自己的生存方式，能这样想说明孙嘉霖心态还蛮好的。

　　“话说您为什么会在这里画画啊？”话刚说出口孙嘉霖就后悔了，才第二次见面，这么刨根问底的干嘛啊？“如果不方便的话就算了。”

　　“不需要用敬称的。夜间这里的月亮最好看。夜还没有被污染，仍旧纯净。很适合画画。”周时喜欢在这边看月亮，就提了一嘴。

　　孙嘉霖一直闻到一股淡淡的香味，和吃饭时撞到他闻到的味道相同，源自于周时身上。他是不爱喷香水的，但是他发小沈文玉很喜欢，每次都弄的像块儿行走的香氛。不过周时身上的味道他反而很喜欢。像沉香，孙嘉霖不懂这些，这是他唯一能想到形容他身上气息的。

　　而当他扭头再去看周时时，那张白纸上多了一张肖像……那不是我吗？

　　“这是我吧。”他凑过去用了一个语气几乎是肯定的问句，有点像小学里第一个完成作业等待老师夸奖的小学生。

　　孙嘉霖性格很好，是个很招人喜欢的孩子，周时也不例外，从第一次见面，他看到孙嘉霖去和那个很多人都无视的小女孩搭话的时候开始他就觉得这个男孩是个很好的人。

　　周时勾勒上最后一笔，将速写铅笔插到了画板旁的笔篓里，然后将画拿下来递给孙嘉霖。

　　“没错，是你。”

　　等等，等等，周时不会以为自己来这里看他画画是为了让他给自己画的吧？

　　“我过来不是让你给我画的意思……”他感到有些不好意思，说话的声音也不由得小了些。

　　“我知道。没什么的，只是我想画而已。拿着吧。”周时确实只是想画画这个人，他见到孙嘉霖的第一想法就是想把这张时刻含着笑的脸画在他的画纸上。

　　孙嘉霖见他没有误会自己就把那张画收下了，他看着手里这张速写，笑容更深了，像个小太阳一样，光芒刺的周时眯起了眼睛。

　　“谢谢你啊……我们可以交换一下联系方式吗？只是交个朋友。”孙嘉霖感觉和这个男人呆在一块很舒服，是不同于朋友亲人的，就好像浸在了一潭幽深静谧的林中泉水里，哪怕是整个人都沉在了水中都会觉得是舒适大于窒息，俗一点就是这个人身上对他有着致命的吸引力。

　　一般人周时是不会给他联系方式的，但是孙嘉霖看起来像个不知人间疾苦的天真少爷，那张白腻的脸就好像他未使用过的画纸一样干净纯洁。

　　兔缺乌沉，居诸不息。这一会的功夫太阳就已经高高的挂在天上，连那带着咸味的风都带不走它的炎热，暖色的阳光照在孙嘉霖身上，周时却目光一黯，眼前人是如此明媚，他有那么一瞬间还以为他和自己一样是生活在阴暗处的人……太冒昧了。

　　“可以。你的手机给我吧，我把号码输进去……微信同号。”周时说道。

　　孙嘉霖看他入了迷，他是gay没错，但是他却没办法看清现在自己的心情，复杂的像一锅八宝粥。他不相信什么一见钟情，那只是视觉动物们看到一个人第一印象觉得他很顺眼……可是现在呢？孙嘉霖脑袋里的东西像一团被拆开又乱放的毛线一样，新思旧绪剪不断理还乱，让他本来就不太聪明的脑袋更加秀逗。

　　“孙嘉霖？”周时叫了他一声。

　　孙嘉霖猛然回过神来，把手机递了过去。周时接过的时候不小心碰到了他的手指……暖暖的触感，倒是和他相反。孙嘉霖虽然看着就像是热烘烘的那类人，但其实他的身体平时是比正常人的体温低上一些的。没想到周时看着像块冰，身体温度却与长相截然不同。

　　孙嘉霖收回手机，“我先走了，下次再见。”

　　孙嘉霖向他摆了摆手，随即按照刚才的路回去找到了自己的鞋子，只是……脚上沾着沙子再穿鞋真的好不舒服。

　　回到民宿后他去吃了午饭，回来就换上了这里几乎人均一双的人字拖。

　　他趴在床上看了那张画好长时间，最后还是忍不住拍照发给了沈文玉。

　　他没有回他，估计在吃饭。

　　看了会手机后孙嘉霖又开始犯困，倒头就睡了过去。

　　这时的周时正在他的房间里靠记忆复刻着他见到孙嘉霖第一瞬间时的景象。他订的房间和孙嘉霖一样都是长期住的大房间，但是装修风格却迥然不同。孙嘉霖的更多是简约舒适，而他的房间每一处都透着点暖意，连光都是橙黄色的暖光。他旁边地上扔满了被揉成团的画纸，而周时也带上了他的眼镜，将他记忆里的细节更仔细的画出来。

　　这样温馨的环境却被这个人赋予了一丝慵懒颓废的气息。

　　两个房间也宛如两个世界。

　　下午四点钟，孙嘉霖被闹钟吵醒，果然午睡不能睡太长时间，他一起来就浑身乏力，头也涨涨的，一懵又栽倒在了床上。他身上的每一个细胞都在叫嚣着需要实质的放松……好嘞，去喝酒！

　　孙嘉霖不太能喝来着，只是迷恋酒精的气味。

　　他换了身比较休闲宽松的衣服和一条不过膝的牛仔短裤，看起来又变得有活力了些。他踢啦着他的人字拖转转悠悠的去到了民宿旁不远的一个小酒馆。

　　进入小酒馆，是复古式的木质装修，像是旧时期欧洲那边酒馆的装修风格。里面正放着悠扬轻松的歌曲，人不多，氛围也很好。

　　在吧台点了杯french75，调酒师娴熟的调制着，没有多余花哨的动作。孙嘉霖正坐在椅子上嗅着酒的香气，身边突然过来了一个人。清爽的白衬衫和牛仔裤，以及身上特殊的，迷人的味道，孙嘉霖一下就猜到是谁了。

　　“好巧。孙嘉霖。”周时坐到他旁边，熟练的点了杯酒精浓度并不高的酒。

　　“嗨，你经常来这里吗？看你点酒好熟练的样子。”

　　“嗯，平时不画画就会来这里。”周时接过酒伸在孙嘉霖面前，孙嘉霖瞬间get到，举起杯子和他碰了下。

　　酸甜的轻盈口感让孙嘉霖着迷。他看着壁柜里琳琅满目的酒瓶，又用余光观察着周时喝酒的斯文动作，脸上不知是不是酒精的作用缓缓烧了起来。怪不得沈文玉老说自己就是个小趴菜呢，现在他也直观的感觉到脸上发烫……原因具体到底是什么他也不清楚。

　　“你不会喝酒吗？怎么才喝两口就红了？”周时侧目微笑着问他。

　　这个角度，光线正好打在周时的半边侧脸，高挺的山根，长长的睫毛打下一小片阴影，孙嘉霖耳朵上也蔓延上了血色，他干脆扭过头不看周时，“会喝，只是酒量不好。我喜欢闻酒的香味。”

　　周时不知道他为什么低下头盯着他自己的膝盖，顺着他的视线看去，白晃晃的大腿……

　　周时转过头，“你为什么会来这里？这个村庄？”

　　孙嘉霖像是想到什么烦心事一样，猛的闷了一大口酒。

　　“不瞒您说，我是个不上进，又讨厌社会各种规则的人，好不容易去了个公司实习，还被里面人模狗样的经理骚扰，要不是我人比较刚，现在可能就在医院里呆着呢。”孙嘉霖没和任何人说过，周时是第一个。这种事憋在心里很难受的，在肚子里烂了也是膈应他自己，还不如找个刚认识的人说出来。

　　周时眸中划过一丝恍然，原来这小孩身上有些不容易看出的阴郁的原因就是这个吗？

　　“我虽然不相信什么报应，但是那种人有第一次，就会有第二次，接下来就准备带银手镯吧。”周时能看出来他家家境不错，这事还没解决的话要不就是没有证据，要不就是没其他人知道。他会因为这个一个人到这里来，那估计就是还没能解决。

　　周时有磁性的声音在他耳边响起，孙嘉霖突然注视着周时毫无波澜的眼睛，那里像深不见底的海一样幽邃。他感觉肚子里的酒精在灼烧着胃壁，热。

　　那双美丽的眼睛正在注视着自己。周时不是没有眼力的人。

　　“你醉了吗？你的脸好红。”其实不止脸红，他露在外面纤细的脖颈也是红的。

　　“我不醉，我这种喝酒上脸的人只有喝晕乎，喝到吐，喝到死。”孙嘉霖的手抓上了周时的手，他们目光交汇，周时似乎品出了他这句话背后的意思。

　　“你看着我，我是谁。”周时按着孙嘉霖的手不让他乱动。

　　“都跟你说了我没醉啦……你是周时，今天遇到的画家，我是孙嘉霖，我只是在借着酒精做一些我平时不敢做的事，你能明白吗？”孙嘉霖不自觉的想要再靠近他一些。

　　周时思考了几秒，“你真的愿意吗？和刚刚认识的人？”

　　“我都主动成这样了欸，哥。”孙嘉霖头抵着周时的胸口，贪婪的汲取着他身上的的气味。

　　周时扶起孙嘉霖，付了款后牵着他的手回了民宿。

　　周时开门让孙嘉霖进来后两人就再也忍不住紧紧贴在一起，头抵着头的亲吻，带着的是什么感情，他们也不能确认。

　　暖光下的耳鬓厮磨都显得无比深情，两个揣着不同感情的人在海边的民宿里，一夜云雨。